就像是湖面上曾经被搅起波澜,可终归还是恢复平静,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琼对此并不意外,与恒家打交道那些日子,她已经看清了那些个世家大族的“真面目”。哪怕是相对好些的将军府,也得顾忌着所谓的颜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多少公道可讲。
从看清楚这一点开始,沈琼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江云晴带离恒家,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前几日沈琼上街闲逛的时候,偶然遇着了恒伯宁。
她看出恒伯宁似是有话要说一样,欲言又止的,但却并没有搭腔,只是端出个客套的笑来,略一颔首算是问候,便拉着江云晴转身到别处去了。
起初恒伯宁出手相助的时候,沈琼对他曾有过些微的好感,觉着这人仿佛还不错,可等到紧要关头,他不知因何缘故不肯履约的时候,便将那点好感彻底弃掉了。
到如今,江云晴跟恒家彻底斩断关系,这账也算是两清了。
沈琼坐在柜台后的高凳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瓶中供着的秋菊,听一旁的掌柜回禀。
“昨日,那位姓陈的小公子来过一次,送了这么一幅画来。”掌柜将画卷取出,放到了沈琼面前,又道,“他像是有什么话想同您商量似的,特地同我问了您的行踪。”
沈琼并没当回事,随口道:“你怎么答的?”
“我同他讲,您不日便要启程回江南去,会不会再过来也说不准。”掌柜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形,“他看起来有些失望,但也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沈琼淡淡地应了声,垂眼看着展开的画卷。
这次的画纸上只有黑白两色,并未用上其他颜料,墨迹铺洒开来,是一幅留白的山水图。
山高水阔,有孤雁飞过,显得格外寂寥。
画师的心绪或多或少都会体现在画作之中,沈琼盯着这画看了许久,摇头笑了声,复又亲自将画给收了起来。
沈琼原本只是想着来看看,但见着这画后,却又不急着走了。
她总觉着,陈朝今日兴许还是会过来。
沈琼的预感一向很准,这次也不例外,没多久便将人给等到了。
陈朝神色郁郁地进了铺子,见着沈琼后,眼中倒是霎时一亮,快步上前来。
沈琼含笑打量着陈朝,只觉着他的形容相貌比前些日子要狼狈了些,也消瘦了不少。她轻轻地敲了敲桌案,挑眉问道:“听掌柜说,你有事要找我?”
“是……”陈朝点了点头,却又像是难以启齿一般,嘴唇微动,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沈琼撑着腮,抬眼看向他:“让我猜一猜,你眼下可是在闹离家出走?”
陈朝那双杏眼睁大了些,满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琼,似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这也不算很难猜吧,毕竟有迹可循。”沈琼拂过案上的画卷,也不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不必难为情。”
陈朝先前来寻沈琼之时是有旁的打算,可昨日里听了掌柜的话后,便又改了主意。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你是要回江南吗?”
“是。”沈琼点点头。
陈朝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道:“那我可不可以随你们一起离开?”
这下愣住的人,换成了沈琼。
她原以为陈朝最多不过想多要些银钱,怎么都没料到,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缓了缓后,沈琼总算是冷静下来,摇头笑道:“小公子,你这离家出走,打算跑得未免也太远了些吧?”
言辞间透着婉拒的意思。
陈朝原本觉着为难得很,但真到将这话说出口之后,反而没什么负担了。他理了理思绪,试图同沈琼讨价还价:“我原就是想要离开京城的,只是人生地不熟,所以难免会有顾忌。但你家是做生意的,对这些自是更熟悉些。我也不用你多做什么,只要让我跟着你们商船回去就好。”
“你不是喜欢我的画吗?”陈朝承诺道,“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这一路上要多少有多少,也不用多付银钱。这生意岂不是划算得很?”
听他煞有介事地讲“生意”,沈琼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并没直接回答陈朝的问题,而是似笑非笑道:“小公子,你怕人生地不熟,难道就不怕赶明儿我翻脸不认人?届时离了京城,你家人兴许压根不知道也管不着,那你岂不是由着我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