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不绝,大有要彻夜的架势。
沈琼自打失明之后睡得越来越早,没多久便有了睡意,掩唇打了个哈欠,同云姑道:“我困了。”
云姑随即吩咐全安,将画舫撑回了岸边,扶着沈琼下了船。
马车在垂柳下等候着,沈琼正欲上车之时,却忽而又停住了。
云姑随即关切道:“怎么了?”
“我仿佛闻着些血腥气……”沈琼虽有些疑惑,倒也没太当回事,然而等到她掀开车帘,血腥气扑面而来的时候,直接愣住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有着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威胁:“不要声张。”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有沈琼遮着,云姑与桃酥也看不清楚车内的情形,吓得脸都白了。云姑甚至顾不上叫人来,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去替沈琼挡着。
却不料沈琼竟将她给按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进了车厢:“恒将军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说着,她又向云姑与桃酥道,“上车吧。”
车厢中暗得厉害,桃酥盯着角落里那人看了会儿,方才总算是辨出熟悉的轮廓。
他也不知是何处受了伤,看起来与平素里仿佛没什么差别,若不是这显而易见的血腥气,只怕压根看不出什么异样。
沈琼问道:“直接送你回将军府?”
“不,”恒伯宁喘了口气,强压着痛苦,“送我到秦|王府。”
他此时已经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故而并没有留意到,秦|王府这三个字说出来后,云姑与桃酥齐齐地变了脸色。
沈琼也有些惊讶,但并没去多打听什么,想了想后,开口道:“送你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这时候提要求,无异于趁火打劫了。
恒伯宁没料到沈琼竟会说出这话来,一时间不知道是气还是笑,咬牙道:“什么事?”
“眼下还不好说,”沈琼平静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对你来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恒伯宁却又问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若此时提要求的是旁人,他兴许会毫不犹豫地应下来,只当是等价交换,可偏偏在沈琼面前,他就是想要多问一句。
“将军,都这种时候了,我自然不可能看着你死。”沈琼凑近了些,笑道,“但你就当欠我个人情呗?”
一片黑暗中,恒伯宁虽看不清沈琼的模样,但却仿佛能想象出她如今的神情,血腥味之间也掺了一股幽香。他原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沉默片刻后,低声道:“好。”
沈琼吩咐车夫道:“先往秦|王府去。”
车中安静下来,只有恒伯宁偏重的呼吸声,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样。
“没记错的话,车上是存着金疮药的吧?”沈琼支使着云姑将药给翻出来,递给恒伯宁,“你还能撑下去吗?”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恒伯宁将药瓶接了过来,但却并没用,只低声道,“自然是能撑下去的,若不然,这一路奔波岂不是白费了?”
他喘了口气,又道:“你同我讲会儿话。”
沈琼知道他这是想要分散注意力,也免得昏迷过去,便顺势问道:“你怎么会在我的马车上?”
恒伯宁并不肯告诉沈琼内情,只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躲人。”
“你这样的身份,谁敢这样光明正大地对你下手?”沈琼越想越觉着奇怪,“还是说,你知晓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让他们不计代价也要除掉你?”
恒伯宁没想到沈琼的直觉竟这般敏锐,想了想,仍旧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兴许等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这样……”沈琼心中大致有了揣测,便没再就此追问,转而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的马车?”
她是纯属好奇随口一问,可恒伯宁却沉默了下来,仿佛这问题比方才那个还难回答一样。片刻后方才道:“偶然见过。”
“那你记性倒是不错,”沈琼感慨了句,絮絮叨叨道,“但你未免还是太冒险了些,万一是认错了呢?又或者我今晚不回来,你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