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酥盯着看了会儿,方才算是回过神来,又打开了另一幅。
这上面画着的是个盛装游园的美人,园中百花盛开,争奇斗艳,可却都不及她的美貌。
沈琼虽什么都看不见,但听着桃酥的反应,便知道这画应当不错,并没偷工减料敷衍了事。她托着腮,轻轻地敲了敲桌案:“有劳小公子费心了,桃酥,将剩下的九百两给他。”
桃酥小心翼翼地将那两幅画收了起来,而后又取了银钱来,交给了陈朝。
“我很喜欢你的画,”沈琼慢悠悠地说道,“公子若是什么时候缺银钱了,只管拿画来换,价钱好商量。”
沈琼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的,见着喜欢的书画,总是会砸钱买回家去。虽说大都是过几日就撂开,放在书房中积灰,但再见合心意的,她仍旧会买。
隔着个柜台,陈朝盯着沈琼看了会儿:“再说吧。”
若不是恰巧有事,得瞒着家中,他才不会沦落到卖画赚钱的地步。可偏偏沈琼此时的态度又好得很,倒让他也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来。
沈琼也知道他必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出来的,并不缺银钱,所以也没勉强,只笑了声:“天色应当也不早了,公子回去吧,不送。”
陈朝又瞥了她一眼,将银票收了起来,离了这胭脂铺子。
沈琼抚摸着手边的画轴,随口问道:“采青不在这边吗?”
“不在,应当是筹备旁的去了。”桃酥道。
沈琼颔首道:“等晚些时候采青回来了,将这些日子以来收的画交给她,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桃酥随即应了下来。
沈琼对铺子中的摆设很是熟悉,拨弄着瓶中供着的鲜花,发了会儿愣。
她这些日子虽没抱怨过,但失明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虽然有桃酥与云姑寸步不离地伺候着,吃穿不愁,可什么都见不着,着实是无趣得很。不管是屋内屋外,还是到这铺子里,都仿佛没有多大差别一样。
而这样的日子,兴许还要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又或许……会是一辈子。
沈琼不大敢想这些,愣了会儿,随即自己转移注意力,向桃酥问道:“明日便是端午了,京中可会有赛龙舟这样的事?”
往年在锦城时,每逢端午,沈琼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凑热闹。有一年人太多,她还险些被挤得落水,但仍旧没碍着她下次再去。
“这我也不知道,”桃酥这些日子满心都是沈琼的病情,也没心思去打听这些,想了想后答道,“姑娘若是在家中待得烦了,明日咱们可以出去转转,哪怕没有赛龙舟,想必也是要比平日里热闹的。”
沈琼虽看不见,但也不妨碍她想听听音,总比整日里闷在家中胡思乱想要好,便应了下来。
她在铺子这边消磨会儿时间,等到天色愈晚,桃酥忍不住催了起来之后,方才回家去。
云姑早就准备好了晚饭与汤药,沈琼没什么胃口,喝了半碗绿豆粥,又捏着鼻子灌下一整碗苦药之后,便自去睡了。
自打病后,沈琼睡得越来越久。
一来是因为体虚,总是觉着乏。二来,则是因为醒着的时候也什么都看不见,倒不如闭眼睡觉省心。
及至第二日,沈琼心心念着要出门逛,倒是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她并没有叫桃酥,自己摸索着披上外衫,又将散落的头发拢到身前,慢慢地往外边走去。
早年失明的时候,她有时赌气不肯要人伺候,没少磕磕绊绊。但也正因为这个缘故,算是攒下些经验,如今哪怕没有人在身边,也不至于什么都做不成。
沈琼冷静地摸索判断着,绕过屏风,慢悠悠地出了门。
桃酥正在院中忙活,一见她自己出来,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扶:“姑娘今日醒得这样早,怎么不叫我?”
她一靠近,沈琼便闻着些艾叶的味道,笑了声:“我想着自己试试。”
桃酥扶着她在秋千上坐了,又道:“云姑在厨房蒸粽子呢,应当再过不久,就能吃了。”
沈琼拢了拢外衫,俯下身去,将在脚边绕着叫的汤圆给抱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觉察出什么来,汤圆这几日格外黏她,又乖巧得很,对沈琼来说倒也算是个慰藉。
今日天气很好,微风拂面,还混着若有似无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