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们这些小玩意儿收来的时候,都没花太多的钱,亏了些钱也不算什么,主要是练练眼力,长些学问。在潘家园混的时间长了,才知道这行当里的东西实在太多太深了,甚至比风水还要复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话说这一日,快到晌午了,古玩市场显得有点冷清,没有太多的人,我跟胖子大金牙围在一起打跑得快。
正打得来劲,忽然前边来了个人,站在我们摊位前边转悠来转悠去地不走,胖子以为是要看玩意儿的,就问:“怎么着,这位爷,您瞧点什么?”
那人吞吞吐吐地说道:“甚也不瞧,你这收不收古董?”
我举头打量了一番,见那人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紫红色的皮肤,一看就是经常在太阳底下干农活;穿得土里土气,拎着一个破皮包,一嘴的黄土高坡口音。
我心想这人能有什么古董,跟大金牙对望了一眼。大金牙是行家,虽然这个老乡其貌不扬,土得掉渣,却没敢小瞧他,于是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稳住他,问明白了再说。
我掏出烟来递给这位老乡一支,给他点上烟,请他坐下说话。
老乡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太懂应酬,坐在我递给他的马扎上,紧紧捂着破皮包,什么也不说。
我看了看他的破皮包,心想这哥们儿不会是倒斗的吧,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或者他这包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尽量把语气放平缓,问道:“老哥,来来,别客气,抽烟啊,这可是云烟。您怎么称呼?”
老乡说:“叫个李春来。”他可能是坐不习惯马扎,把马扎推开,蹲在地上,他一蹲着就显得放松多了,抽烟的动作也利索了不少。
大金牙和胖子俩人假装继续打牌。这行就是这样,谈的时候不能人多,一来这是规矩,二来怕把主顾吓走,一般想出手古董的人,都比较紧张,怕被人盯上抢了。
我一边抽烟一边微笑着问道:“原来您是贵姓李啊,看您年纪比我大,我称您一声哥。春来哥,您刚问我们收不收古董,怎么着,您有明器想出手?”
李春来不解:“甚明器?”
我一看原来是一菜头啊,于是直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古董之类的东西想出手?能不能让我瞧瞧?”
李春来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饿有只鞋,你们能给多少钱?”
我一听气得够戗,你那破鞋还想卖钱,他娘的倒贴钱恐怕都没人愿意要。不过随即一想,这里边可能不是这么简单,便捺着性子问:“什么鞋?谁的鞋?”
李春来见我为人比较和善,胆子也大了一点,便把皮包拉开一条细缝,让我往里边看。我抻着脖子一瞧,李春来的破皮包里有只古代三寸金莲穿的绣花鞋。
李春来没等我细看,就赶紧把破皮包拉上了,好像我多看一眼,那只鞋就飞了似的。
我说您至于吗,您拿出来让我看看,我还没看清楚呢,这鞋您从哪弄来的?
李春来说:“老板,你想要就说个价钱,别的就甚也别管嘞。”
我说:“春来哥,您得让我拿到手里瞧瞧啊,不瞧清楚了怎么开价?”我又压低声音说:“您是不是怕这人多眼杂?要不我请您去前边馆子里,吃整个肉丸的羊肉馅儿饺子。我经常去那个饺子馆里谈生意,清静得很,到时候我看要真是个好玩意儿,价钱咱们好商量,您看行不行?”
李春来一听说吃羊肉馅儿的饺子,馋得咽了口唾沫:“好得很,咱们就不要在这日头底下晒暖暖了,有甚事,等吃过了酸汤水饺再谈。”
我对大金牙和胖子使个眼色,便带着李春来去了邻街的一间饺子馆。这间羊肉饺子馆在附近小有名气,店主夫妇都是忠厚本分的生意人,包的饺子馅儿大饱满,风味别具一格,不仅实惠,环境也非常整洁。
此时将近晌午,马上就快到饭口了,吃饭的人越来越多。我常来这吃饭,跟店主两口子很熟,打个招呼,饺子馆的老板娘把我们带进了厨房后的库房,给我们支了张桌子,摆上椅子和碗筷,就去外边忙活生意。
这地方是我专门谈生意的单间,仓库里除了一包包的面粉就没别的东西了,每次吃完饭,我都不让店主找零钱,算是单间费了。
我对李春来说:“春来老哥,您瞧这地方够不够清静,该给我看看那只小花鞋了吧?”
李春来的魂早被外边飘进来的水饺香味给勾走了,对我的话充耳不闻,迫不及待地等着开吃。
我见状也无可奈何,唯有苦笑,我推了推他的胳膊说:“别着急,一会儿煮熟了老板娘就给咱们端进来。您这只鞋要是能卖个好价钱,天天吃整个肉丸儿的羊肉水饺也没问题了。”
李春来被我一推才回过神来,听了我的话,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等换了钱,还要娶个婆姨生娃。”
我笑道:“您还没娶媳妇儿呢?我也没娶。娶媳妇儿着什么急啊,等你有钱了可以娶个米脂的婆姨。你们那边不是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吗?您跟我说说这米脂的婆姨好在哪呢?”
李春来对我已经不像先前那么拘束,听我问起,便回答说:“哎,那米脂的婆姨,就似那红格盈盈的窗花花,要是能娶上个米脂的婆姨,就甚个都妥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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