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楚洵亦冷冷地看着他,左秋池不卑不亢道:“臣之前查阅了太妃娘娘当年的请脉册子,太妃的身体一直很好,胎儿也十分稳定,并没有院判大人所说的症状,反而是太妃娘娘在诞下皇上以后,身体骤然变差,大病一场,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勉强恢复。”
陈舒立即道:“凡妇人生产,本就是伤及根本的大事,脏腑雍塞,关节不利,气机不畅,生产之后,会落下种种病根,这都是正常的,这玄参说不定便是那时候用的。”
左秋池却道:“此言差矣,玄参是在太妃娘娘生产前一个月支取的,难道那时候太妃娘娘就知道自己要病了吗?”
陈舒有些急了,觉得他简直是胡搅蛮缠,道:“若是太妃娘娘未雨绸缪呢?”
左秋池硬邦邦地道:“御药房难道会没有药么?还需要提前支取?”
“你——”
眼看这两人就要当场吵起来了,旁边的李程突然重重咳了一声,陈舒顿时收了声,小心地抬眼去看上方的帝王,楚洵的表情沉沉,盯着册子,半晌不语,锅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倒是没怪罪陈舒,先看向左秋池,不悦地道:“朕让你说话了吗?”
左秋池:……
“臣知罪。”
楚洵没再理他,将册子合上,淡淡道:“确实如陈院判所说,玄参主治热病伤阴,舌绛烦渴,但是其性寒而滞,脾胃虚寒,胸闷少食者不宜用,玄参与平常人无害,但宁嫔正好身虚体寒,于她而言,乃是大毒。”
陈舒顿时一惊,楚洵将手里的册子往桌上一扔,道:“来人,把太妃的贴身宫婢带来,朕有话要问她。”
第77章
蕙兰被带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几个太医跟桩子一般杵在旁边,满殿空气寂静,她神色如常,就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到似的磕头行礼,楚洵坐在御案后,也不理她,只面无表情地对李程微微扬了扬下颔,李程轻咳一声,道:“蕙兰,皇上有话问你,你需得如实作答。”
蕙兰轻声道:“是,奴婢明白。”
李程便问道:“当年宁嫔难产而死的事情,你可知道内情?”
蕙兰眉目低垂,平静地道:“回禀皇上,那时太妃娘娘亦是即将临盆,奴婢日日随侍在娘娘身边,恭谨小心,并无太多精力去关注其他的事情,只知道宁嫔是夜里生产的。”
这说了跟没说似的,李程小心瞧了楚洵一眼,却见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便沉声对蕙兰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
“大胆!”李程猛地提高声音道:“可太妃娘娘不是这么说的,蕙兰,你可知道欺君之罪?!”
蕙兰的身子轻轻一颤,她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然后将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上,沉默不语,李程那张微圆的脸上没了素日里讨喜的笑意,竟透着几分锐利的压迫感,他冷冰冰地道:“你若不说实话,就别怪咱家动手了。”
蕙兰依旧沉默,挺直着脊背一动不动,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李程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硬骨头没见过?便对左右的宫人道:“来人,庭杖伺候。”
苏青霓眉头轻蹙起来,楚洵立即有所察觉,遂淡淡开口道:“不必了,你去把太妃请来吧。”
李程一怔,顿时明白过来,道:“是,奴才遵旨。”
楚洵说的是让他去请,那李程就半点也不敢含糊,亲自去了,等到了关着太妃的侧殿门前,两个值守的小太监连忙唤了一声:“李总管。”
“嗯,”李程扬了扬下巴,低声道:“怎么样了?”
一个小太监答道:“砸了一上午的东西了,您这会儿进去,怕是什么都不剩了。”
李程笑了一下,道:“行了,咱家知道了,把门开开吧,皇上请太妃娘娘过去。”
殿门开了之后,入目便是一地狼藉,碎瓷片儿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大片,都是成色上好的贡品,什么汉白玉石镇纸,端砚,彩绘珐琅美人瓶,无一幸免,简直是能砸的都砸了,可见这位主儿心里憋了多大的气。
李程小心翼翼地避过那些碎片残渣,进了内殿,就看见坐在榻边的张太妃,斜眼看来,不客气地道:“狗奴才,皇上又派你来做什么?”
李程被骂了也面不改色,笑眯眯道:“太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呢。”
张太妃冷声道:“哀家若不过去呢?”
李程神色略略一正,语气由温和转为严肃,道:“可您的那位贴身宫婢已经面圣了,把当年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全招了,皇上正等着娘娘去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