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张太妃眼中闪过薄怒,险些就要当初发作了,好在她忍住了,深吸一口气,涂了丹蔻的指甲刺入掌心,咬着牙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哀家可是你的亲生母亲,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你,你如今位登九五,就是这样对哀家的?”
她的语气激动,发髻上的金钗微微摇晃着,眼里也沁出泪意来,透着十足的失望之色。
楚洵听了这一番话,毫无动容之色,他就像一尊冰冷的石雕似的,眼里一点情绪也没有,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张太妃心里咯噔一下,她最厌恶的就是楚洵这样的神色。
她掐紧了手心,咬着牙关缓缓点头:“好……好,哀家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嗯,”楚洵竟然还不反驳,徐徐应了一声,又道:“你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宫了,不去看一看你的对手么?何必来朕这里浪费时间?”
闻言,张太妃一怔,然后又被气到了,她愤然瞪了楚洵一眼,拂袖而去,一行看呆的宫人们连忙追了上去,簇拥着她远去了。
空气寂静无比,仿佛凝固了似的,唯有窗前的梅花瓣仍旧片片凋落,李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这还是他伺候帝王以来,头一次见到他露出如此明显的排斥之色。
过了片刻,楚洵才转身离开窗边,轻飘飘丢下一句:“以后不许她踏进养心殿的大门。”
李程连忙应答下来,待他入了内殿,才用袖子拭了额上的汗,想起方才的情形来,这一对不似母子,倒仿佛是结了怨的仇人。
太妃娘娘的对手?那不就是慈宁宫的那一位么?
想到这里,李程的眼皮子顿时一跳,他几乎不敢去深思楚洵同意将张太妃接回皇宫的目的了。
后宫里日后怕是要不安宁了啊。
……
却说苏青霓去慈宁宫给太后请了安,太后一如既往地慈善,拉着她的手问她身体养得如何了,病可有好转之类的体己话。
苏青霓都一一答了,太后才叹气道:“你才入宫,就遭了这样大的罪,真是叫哀家心疼,听说给你诊病的是一位医士,年轻的很,医术也不知靠不靠得住,不若哀家让陈院士再给你瞧瞧?可别错诊了,耽误了病情。”
闻言,苏青霓一笑,答道:“让太后娘娘费心了,不过臣妾觉得身体较前两日有所好转,那位医士虽然年轻,但是医术还是高超的,否则岂能进入太医院?就不必麻烦了,老院士年纪大,跑一趟也要劳动筋骨,臣妾到底不忍心。”
太后笑着道:“你啊,就是心思细,既然你心里有数,哀家就不多说了。”
她顿了顿,又道:“哀家听说,前两日,你让撤了一个尚寝的职,可有这回事?”
“是有这事,”苏青霓点点头,讶异道:“太后娘娘怎么会知道?”
太后便道:“实话不瞒你,她从前在哀家宫里头伺候过好几年,是个贴心人儿,这回不当心犯了些错处,如今她已受了杖责,去净房做了两天的活,今日一早跑来求哀家,说是让帮着向你说个情,说是知错了。”
话点到这里,苏青霓但凡识相点儿,就该借坡下驴了,她恍然大悟道:“原来她是太后娘娘身边伺候过的,臣妾若早知道,就该帮着求个情了,只是如今晚了啊。”
她说着,面上浮现出遗憾之色来,太后一听,觉得不对味儿了,迟疑问道:“皇后这意思,哀家不明白。”
苏青霓便委婉地道:“其实……这事情,臣妾也做不了主,当初说要罚她的,并不是臣妾,而是那一位……”
她话说到这里就停了,欲言又止,就好像真有那回事似的,继续道:“当时床上的那根针险些扎着了皇上,好在被臣妾及早发现,才没有伤及龙体,但皇上十分震怒,甚至气得连夜离开了坤宁宫,臣妾连劝都没劝住……”
她说着,微微垂头,面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伤心来,太后半晌没开口,像是被这番话给震住了似的,眼里露出了几许怀疑之色。
苏青霓见了她这般模样,险些在心里笑出声来,她就是胡说的,但是以楚洵那种冷冰冰的闷葫芦性子,谁真的去核对事情真假,谁又敢真的把那一夜的事情抖搂出来?
所有人都只知道,当夜皇上在坤宁宫大发脾气,拂袖而去,随后那位苏尚寝就被撤职,受了罚。
她大概是受不住这委屈,跑去和她的靠山诉苦求饶,然而太后在苏青霓这里听到的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说辞,恐怕她都开始怀疑起苏尚寝那些话的真假了。
不等太后琢磨出头绪,苏青霓又道:“不过既然苏尚寝是太后娘娘的人,那臣妾再想想办法,看之后能不能再替她求个情,只是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恐怕要过些时候了。”
言谈之间,又强行卖了一个人情给太后,太后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了,她岂会真的管区区一个女官的死活?只不过是在借机试探苏青霓罢了,然而现在看来,事情的走向并没有把握在她的手中,太后一时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这一颗棋子,究竟能不能用?
等苏青霓一行人离开慈宁宫之时,太后面上浮现若有所思之色来,这位新皇后不像是棋子,倒像是一把双刃刀,若用得好,则皆大欢喜,若是用得不好,恐怕会割到自己的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