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几日,若不是时时刻刻有人看着,院落又被人围的水泄不通,她真有几分想不顾一切逃离的冲动。可经过开始几日的慌乱后,这一月来,她慢慢的就平静了下来。
因为她明白事已至此,便是再惊恐尤甚也无济于事。他对她的企图,她清楚,他恨她的不识趣,恨她屡次扫他颜面,她亦清楚。
苏倾攥住佛珠默念着经文令自己心静下来。
纵使他的目的是百般折辱她又如何要紧?她只要内心强大便无所畏惧。亦如佛语所言,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只要她内心波澜不惊,便不会伤身痛骨,也就体会不到世间诸般痛苦。
这日一大早,皇觉寺来了两列浩浩荡荡的黑甲骑兵,把守在正门、角门等各个出路口,放眼观去乌泱泱的很是令人震撼。
寺里主持吓了一跳,以为寺里出了何事,赶忙偕同众长老们一同出去查看。
大门一开,把守的骑兵就牵马朝两侧让出条路来,其后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就上前来。
主持一见那马车上的标识,眼皮就开始跳。前不久刚往他这里塞了几十个所谓‘和尚’,如今又是这般架势,还不知是想作何来着。
“不知国舅大人莅临鄙寺,可是有何贵干?”
“没事。”福禄和气说道:“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内,我们大人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到寺里烧香拜佛。因大人不喜打搅,所以这时间段内会让人把守此地,禁止旁人入内。区区小事而已,主持不必慌张。”
主持脸僵了下,而后阿弥陀佛了声,只道国舅大人前来,自是鄙寺荣幸。
马车驶入寺内,然后缓缓停靠在了一处幽静的禅房院落外。
宋毅下了马车踏进了禅院。
福禄抬手招呼人,一概走的离那禅院远些。
这院落清幽静谧,草木繁盛,与一年前来时的模样无异。除了那棵菩提树,树干上一处多了些凸起的瘤子,亦如被人剜了一勺子的伤口,便是愈合也得长些疥疮。
宋毅抽了剑,对着那树干的位置便又是一剑。
苏倾此刻正跪在蒲团上对着佛像念经,丝毫不受干扰,对外界一切恍若未知。从宋毅的角度看去,便见这朝阳绚烂的清晨,晨曦的光晕透过敞开的禅门落在她的半肩,照着她低眉浅念的模样,当真是,神圣极了。
这般看了会,宋毅将剑入鞘,然后抬步过去,边走边大笑道:“一年未见,大师别来无恙?”
第120章不度他
苏倾垂眸捻珠,念般若菠萝蜜多心经。
宋毅这时已抬腿跨入禅房,高大挺拔的身躯将小小的禅门堵得严严实实,顷刻就挡住外面明媚的晨光,室内也随之暗了下来。
巨佛高坐,香雾袅绕。佛前之人僧衣洁净,端静安素,禅坐诵戒,一派仙骨香清。
环顾四周,静室简陋,不过一蒲团,一木鱼,一经书,一佛像,寥寥而已。明明是再清冷不过的禅房,不知可是因她于此的缘故,竟令人觉得满室生辉,只觉此幕此景,比那画堂春暖还胜过三分春光。
只可叹那人清隽的眉目之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和疏淡,愈发像极了那智慧德相的百千诸佛,五蕴皆空,多情又似无情。
宋毅这般倚门看了会,然后反手阖上了禅房门。
捻珠的频率微乱,却不过片刻功夫,又重新拨动如初。
宋毅面有冷笑拂过。
缓步来到佛案前,他沉眸扫了眼上方宝相庄严的佛像,然后伸手拿过案前木鱼,转身扔在了苏倾面前。
“哪有和尚只念经不敲木鱼的。你不诫昼夜思,如何能得道?若不能得道,岂不白费功夫,日后又如何来点化那些个愚昧不堪,尚在七情六欲中挣扎苦熬的凡夫俗子?”
木鱼落地声清脆却不悦耳,震得人耳膜都似有几分发麻。
苏倾指尖快速拨动着佛珠,又从头开始念般若菠萝蜜多心经,这般不说,不看,不听,不想,当真也做到了心生清净。
她这副冷情冷性的模样,看在旁人眼中,可不就如真的得道高僧般,摒弃七情六欲,已然五蕴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