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剔了剔指甲,狭长的眸子闪过郁色:“自打咱们二人来到这苏州城,大人就神龙见首不见尾,显然是将咱们给束之高阁了。正值双十的大好年华,眼见着就要长长久久的葬送在这不见天日的偏院里,孤独凄凉,孑然一身,你可甘心?”说话间,月娥不由得环视这杂草丛生的偏院,想到当初在京城时因着大人对她格外恩宠,她月娥又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多少大官贵妇都要礼让她三分。如今才不过远离京城几日,大人不顾昔日情分不说竟连义父的情面也不顾及分毫,说冷落就冷落了她,还将她搁在这破瓦烂墙的荒院,让她心中如何受的了这般反差?
云舒听罢,神思恍惚了些,随即摇摇头道:“你我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大人厌倦了,咱们又待如何?”
月娥讥笑着将她上下扫视,带着莫名的意味,嗤笑:“是你巴不得被大人这般冷落吧?想为三爷守身如玉?你也不看看自个配不配!”
云舒倏地站起身,颤着手指向她:“你给我滚!”
月娥却笑得花枝乱颤:“哟哟,恼羞成怒了?行,不让我说也可以,只要你答应明个早晨陪我走上一遭,我就再绝口不提此事。”
云舒冷冷看着她。
月娥慢慢沉了脸:“你愿意在这孤老终身,我可不愿意。而且,你忘记义父的嘱咐了?只要哪日事成,你还怕没有重回京城那日?”
云舒心头一震,转而却有些迟疑的看她:“你舍得离开大人?”
月娥不由抚上自己娇嫩的脸颊,眼神微冷:“我是舍不得大人,可大人舍得我啊……这些日子我算是瞧出来了,大人对我压根没有半分情谊,不过虚与委蛇罢了。与其孤独终老在这异乡荒凉处,我何不搏一搏,拼个京城锦绣繁华来?我月娥生来就应是在那烟柳繁华场的,而非这等凄凉荒地等死。”
想到京城那令她朝思暮想之人,云舒目露哀伤,心中也不复往日平静。抚着琴身,她内心挣扎不已,许久,方似下定了决心道:“此事可以依你。不过,大人既然将你我打发在此地,咱们哪有那么容易出了折扇院门?”
见云舒应了,月娥脸色才好了些,轻移莲步走向云舒,凑近她耳边小声说了对策。
话说这日清早,苏倾刚用过膳食,还没等彩玉他们将碗碟拾掇干净,这会子却听到院里隐约传来些喧闹声。因为近些日子她院里一贯清净,冷不丁传来些喧杂人声,着实令苏倾惊得手脚发凉,唯恐是那宋毅找上门来。
彩玉听得声音忙掀了毡帘出去查看,过了一会便折身回来,对着苏倾安抚的笑笑:“姑娘莫惊,是两个不知是在哪个院里做事的丫头,只吵着说要见您,还说有要事相告,却独独不报上自家姓名,简直是不懂规矩。姑娘莫要理她们,等奴婢回了府里管事,定要好好管教下她们两个,省的再这般莽撞的惊着了姑娘。”
听得只是两个丫头,苏倾暗下松了口气,遂缓了脸色摆摆手道:“倒是没惊着我,犯不着为这点事惊动管事。你说,她们要见我,还有要事相告?”
彩玉忙道:“她们可不是这般说的。说来也奇怪,虽说奴婢和彩霞也是新到府上不久,可因着府里头的丫鬟婆子们不多,奴婢也认了个差不多,唯独从未见着她们二位。且她们模样长得极为拔尖,若真是府上的,不该从未听说过见过才是。莫不是咱府上新买进来的丫鬟?”
苏倾也觉得奇怪,她与这总督府上也素无交集,这府上的丫头又有何要事对她讲?莫不是替人传话?难道是宋府上的?
左思右想,苏倾也想不出个头绪来,索性让彩玉领了人进来,想问清楚究竟为何要见她,对她又有何事要讲?
待彩玉领了人进来,苏倾打眼一瞧,进来的两个女子容貌极为出色,一个肌肤微丰杏眼桃腮,一个面有愁思姣若西子。两人虽做丫鬟穿着打扮,可那举止神态却无普通丫鬟的谦卑,尤其是左边那肌肤颇丰的女子,隐约探向她的眼神中还带出些阴冷来。
苏倾略一思忖,顿时神色一僵,因为几乎是瞬间她便猜到了这两人身份。
“彩玉彩霞,你们去外间候着先。”
听得苏倾吩咐,彩玉有些迟疑,此刻她也多少怀疑这莫名前来的两个女子的身份,这会子要单独留下姑娘与这来历不明的两人独处,哪里能让人放心的下?
苏倾扫过彩玉:“去候着吧,有事我再唤你。”
彩玉只得应道:“是。奴婢和彩霞就在外间候着,若是姑娘有何吩咐,只管应一声,奴婢耳尖听得到的。”
苏倾颔首。
待彩玉彩霞两人出去,苏倾方重新将目光投向来人,淡淡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两位分别是府上的月娥姨娘和云舒姨娘吧?”
闻言,月娥和云舒诧异的对视一眼,随即看向苏倾:“你如何知道?”
苏倾摇摇头:“不说这个。且说说看,今日你们二人来次,究竟是有何事?”
月娥忍不住再次将苏倾细细打量。白绫细褶裙,配上蓝粉色洋缎窄褃袄,这样清透的颜色配上她那不施粉黛的脸庞,加之那眉眼也生的这般精致,肤色也细白,愈发将她整个衬托的犹如清水芙蓉般,通透干净。不仅人长得水灵,如今看来心思也通透,不然大人又哪里会这般抬举这个身份卑贱的丫头?
月娥攥紧了手中衣袖,面上却娇笑着:“姑娘果真冰雪聪明,一来便猜的我们二人身份,也难怪得到大人这般的恩宠。”
苏倾恍若未闻,神色上不带半分情绪。
月娥见她不予回应,心中难免有受冷落之意,脸色便有些难看。她径直走到苏倾对面,拉了椅子坐下,兀自给自个斟了杯茶水饮下罢,脸色顿时古怪,说不清是羡还是妒:“竟是千金难觅的太平猴魁,大人倒是……倒是舍得。”
苏倾看向在一旁拘谨而立的云舒,指指座位:“云舒姨娘,你也坐罢。今个既然找上门来,索性便敞开了说便是,找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