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地有些过分的他,与前方那两个聒噪不休的人,形成强烈的对比。仿佛是两个平行的世界,只沉浸在各自的空间里,完全不受对方一丝半毫的影响。
没人知道,事实恰恰相反。
谁能想象到,这位安静自若的男子,内心实际上早已绷成了脆弱的一条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断了。
那两片隐在胡子中的薄唇,如同被人厌弃的残花,破败黯淡。
前头的人越是发出美妙的轻声细语,它们越是变得死气沉沉,如此僵冷地贴合着,好像再没什么能让它们活过来。
直至夕阳终于被山峦吞没,连最后一抹霞都消褪,再没什么能让他的视线依附了,他才将视线落到他们身上。
又来了。
坐在冯川身后的唐幼一,感觉到背部蜇来了一道似寒又烫的视线。
从她的耳边开始,经过她的圆肩藕臂,缓缓来到她的蜂腰圆臀,再依次回来,最后落在她不争气地发了烫的腮边。
“冯川哥,快点儿……”
她低声催促冯川让马儿走快些。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臆想,因为她一次都没让自己回过头。不仅因为她不敢,更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能。
感觉自己若是这么做了,可能就会失去一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她也不知自己是在怎么了,明明跟着姑姑的这三年里,已练出了些胆,自信心也高了许多。
比如跟着楼里的艺人学会了唱曲儿,敢放开喉咙与客人热情打招呼了,并且喜欢上自己这副过于丰润的出众身子,会不时学着姑姑梳妆打扮,能让自己美点儿就尽量美点儿。
若非最近要躲避林非献的耳目,她一般不会穿地太素净。
而且,因为跟着单身的姑姑,她对纲常伦理也没有太多的执念,不然,怎么可能和冯川玩得那么近?怎么可能敢独自泡野泉?
可这一日不知怎么了?她的自信,她的胆子,通通不翼而飞了。
可能是因为在阴阳泉那里受了惊吓吧?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那个周校尉。
就算是,也是因为……因为他脸上的胡子太可怕了!
冯川不明白唐幼一为何一时叫他快一时又叫他慢,不由起了怨气,嘟嘴道:“刚才你还叫我慢点儿注意安全呢。”
唐幼一一噎,窘迫地支吾:“我、我是担心赶不上宴席,你看,太阳都下山了,待会儿就全黑了,你知道我很怕黑的……”
“怕什么,我和那个兄弟会保护你的!”
被他这么一说,她脑子里忽然就出现周校尉霸道地站在自己身前的样子,令她没来由一紧张,揪着他腰侧衣服的手不由抓得更紧了些,忙摇头。
“不要,有冯川哥便够了。”
冯川以为她是在嫌弃周校尉的能力:“为何?那个兄弟本事可大了!”
唐幼一额角轻轻抵在他的背,低低道:“你也有本事儿啊,你忘了吗,在热泉那里,你是怎么保护我的……”
话还没说完,屁股下的马忽然像绊了一脚地趔趄了一下,吓得两人差点掉下去,好在冯川骑马技术直线上升,缰绳一揪,就稳住了马。
唐幼一就没那么好看了,吓地她缩成个小兔子,猫着身搂住冯川的腰,就怕自己掉下去。
冯川往后看了看方才经过的路。
平平坦坦的泥地,没有一粒碎石。
冯川正觉奇怪,蓦地发现唐幼一正搂着自己的腰,当即大惊失色高举手臂大声嚷嚷。
“小花花,撒手,快撒手!”那模样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挨着他般:“你不能抱我!快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