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甘泉宫做奴做婢的,早就受不了这等寂寂无头的日子了。去长定宫,那也是为了有个飞黄腾达的机会。谁料到她竟还当真好命,虽没攀上太子,可却被陛下瞧上了,这当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至于成妃娘娘会不会生气,那她可管不着了。荣华富贵当头,谁还顾得上先主?如今紧紧扒着陛下的心,那才是要紧事。
这么一想,白芷越发恭顺起来:“日后,妹妹与成妃姐姐您一道住在这甘泉宫,还要成妃姐姐多多关照了。”
这话说的,就连扶着成妃的大宫女连翘都听不下去了,当即瞪着眼睛怒斥道:“‘姐姐’?!轮得到你喊娘娘为‘姐姐’了?!你不过是六品的美人,也敢与成妃娘娘称姊妹?”
白芷闻言,似小吓一跳,抽噎道:“嫔妾知错,还请成妃娘娘宽恕。”罢了,泪珠子如不要钱似的往下滚,好一副冰清玉洁、我见犹怜的模样。
成妃见她哭的旁若无人,心底更是气的火大,当即甩了袖朝自家殿门去了,怒道:“来日方长呢!看看你这小丫头到底能留得住陛下几时?!”
甘泉宫中,成妃与新封的莲美人闹得不欢而散,成妃拂袖而去,留下一个盈盈哭泣的白芷。
这还只是个头,日后的甘泉宫有的是鸡飞狗跳。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据说成妃娘娘气的够呛,虽说白芷封了美人,但成妃娘娘还是使唤她给自己洗脚呢!”
“从前做宫女时伺候人,如今做了美人,竟还要伺候人!白芷也真是命不好。”
“谁说不是呢?前些时日白芷在咱们宫里的时候,成妃娘娘还嫌弃我们使唤她,如今成妃娘娘自个儿不也使唤上了?可见她就是看不惯咱们长定宫罢了。”
“说的是!说的是。”
百味堂里,琴儿与宋姑姑小声地低笑着,一人给朱嫣打着团扇,一人捧着绣绷慢慢地挑着针。琴儿将从外头听来的八卦讲的绘声绘色,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宋姑姑都忍俊不禁起来。
应夏时节,屋内熏上了清亮的沈水香,一股细而清淡的香味若有若无地缠绕在珠帘雀羽之间。半抬的红棂纸窗前,新摘的僧帽花绽着淡紫的瓣儿。
朱嫣正捧着一碟切好的西瓜,听琴儿说起甘泉宫的事,她放下了手里的小银签,一边拿帕子擦嘴一边含糊道:“白芷与陛下纳事儿啊,可是白芷自己的意思!听太子说,她到了御书房,那眼光就分毫都不留在太子身上了,一个劲儿地往陛下身上贴。既然她瞧不上太子,那咱们也只能成人之美了。你们说,可对?”
闻言,屋内的宫女们又是一阵银铃似的笑。不仅仅是琴儿和宋姑姑笑起来,连侍立在珠帘外的小丫头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白芷倒是好眼光,一眼就知道该往哪儿去了!”
毕竟那丫头来长定宫没几日,就上下地惹人嫌。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被笑话了,回头就在屋里哭闹,差点连累阖屋的人都被宋姑姑惩罚;宫女之间,也没几个喜欢她的。
堂内的女眷们正在说话,屋外传来通传之声,李络从前朝回来了。朱嫣忙站起来,掸了掸衣袖,携着一群婢女出了珠帘请安:“恭迎太子殿下。”
“起来吧,虚礼什么。”
李络刚进了里间,正在摘襟领上的绦带。朱嫣见了,忙不迭地上去帮忙,口中又问:“太子殿下,今天前朝的事情可还忙?我瞧你回来的早,还没准备解暑热的汤呢。”
别说绿豆汤了,她就弄了俩西瓜,还被自己全吃了。李络回来的太早,一点儿余粮都没备下。
“前朝倒是不忙。”李络说,“但我抽空去看了趟福昌皇姐,她就要出嫁了,到底是我的姐姐,多少还是要关照一下。”
听到这个名字,朱嫣的手顿了顿。她将解下来的绦带交给身后垂头的琴儿,心思复杂地问道:“福昌殿下…她如今可还好?”
从前在岐阳宫处了那么久的,一时半会儿,朱嫣也没法把福昌殿下给忘了。
先时朱嫣心底不大喜欢福昌公主,觉得她心眼小,又被宠的是非不分;自己虽已够事事听从、小心谨慎,可却仍会时不时触到福昌公主的倒刺,招来白眼。
不过,后来福昌殿下帮着齐知扬将皇后给扳倒了,这些厌恶之情便也随之淡了下去。
李络摇了摇头,道:“福昌皇姐她恨透了我,我一过去,便还和小时候一样同我发脾气。皇姐总觉得是我在从中作梗,才让她没法子嫁给齐知扬。”
想起福昌公主当着面将茶盏往自己身上丢的模样,李络的心底一沉。皇后一死,再也无人弹压着,福昌皇姐的脾性就更狠戾了。想来,还是依照父皇所想的那样,将福昌皇姐远嫁了,磨练磨练性子为好。
朱嫣的眉轻折了起来,口中迟疑地问道:“殿下她还在想着齐小公子吗?”
“是啊。要不是为了齐小公子,她怎会和自己的母亲恩断义绝?”李络说着,叹了口气,“她舍弃了如是多,背叛了岐阳宫,才换来了齐小公子的一句迎娶之诺,也只能死死扒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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