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分明的眼,淡而有神,专注地瞧着她的面容,如临摹一副画。
朱嫣张了张嘴,张口道:“看什么看!”
——刚说完,她就差点没想掐死自己。
新婚之夜,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等凶恶之词,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络闻声而笑。
他摇了摇头,不再那样凝视着她,转身去桌上取来了两盏小玉杯,将其中一盏递给了朱嫣。
合卺之酒,交臂而饮。此后夫妻二人同尊卑,共冷暖。
她接过了玉杯,双手陈置,有些理亏地低头,为方才的口出狂言而不大敢看他。
“嫣儿今日甚美,这才多看了两眼。还望勿要怪罪。”
李络低声说着,将手臂绕了过来。
云袖交叠,腕肘勾缠。朱嫣半阖了眼,将玉杯中的合卺酒液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这酒液有些苦涩,叫她轻轻皱了眉。
起先只是微苦,后来劲头就越来越大,从舌根苦到舌尖。她不明所以,拿着空杯,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李络,轻轻地呼着气,纳闷地问:“这酒怎么这么苦?”
李络倒是丝毫未显露出苦涩之味来,说:“此后要共冷暖甘苦,这酒当然是苦的。”
“可这也太苦了吧!”她愁的要命,也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了,起身到桌前,抓了一把小红枣就往嘴里塞。好歹红枣是甜的,总算把那股子苦味压下去了。
她吞了口唾沫,捧着两颗红枣坐回喜床上,很大方善良地递了一颗给李络,道:“别装了,你肯定也苦的厉害,吃吧,不客气。”
圆滚滚的红枣被塞进了太子的掌心里。李络无言片刻,很顺从地将红枣塞入了口中。核被剔去了,至于绵软的枣肉;甜味过口,唇齿绵延,确实能驱散苦味。
“嫣儿,”他吞下了红枣,若有所思,“你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知道啊。”朱嫣理所当然地答话后,兀的一愣。
接下来……
她想到了出阁之前,母亲身旁的马嬷嬷给她看的那副画卷。卷轴上描绘着形形色色的男女,据说这些事乃新婚之夜最为要紧的礼节。
她的脸腾的红起来。
“怎…怎么了?你不知道要做什么啊?”她有些结巴,却故作高深地笑起来,“太子殿下,您要是不懂事,我不会嫌弃,咱俩可以就这样盖被子睡了。怎么样?我看你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是不知道今晚得做什么吧!”
李络瞥她一眼,道:“我如何不知?只是怕嫣儿不知罢了。”
朱嫣一拍床单,硬着头皮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本姑娘聪明绝顶,这点小事,还能不懂?反倒是你,不要嘴上硬逞强了!不懂就是不懂,不可不懂装懂,这是《论语》上的道理!”
李络挑眉,道:“嫣儿急了?那想必嫣儿是真的不知道当如何做了。”
“你别胡说啊。”她咳了咳,又去抓了一把红枣回来,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我在家里备嫁时,详实地学过新娘之道,这点东西算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是么?”
李络凑了过来,低头贴近了她的脖颈,道:“既然你一清二楚,那不妨…让我瞧瞧?”
“……瞧什么?”
她倒吸一口冷气,人往后一缩,抱紧了她的小红枣。
背后是床,她踹了鞋,人躲到了床角里,紧紧挨着一道流苏穗子。这模样,不似新婚之夜,仿佛在躲鬼怪。
李络淡淡地笑了起来。
“你说呢?你不是…特意学了新娘之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