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讨一把喜钱吧!”
哄笑的声音此起彼伏,令门庭几若晨市。
而朱家府内,也是一片忙乱。各房的丫鬟婆子在妆点华彩的屋檐下穿梭来去,将宴客用的果品礼盘如鱼似地端上前院,用以招待今日到访的贵客。万氏领着儿媳,在宾客面前忙的团团乱转,不可开交。
朱家本是名阀,如今女儿又要出嫁至东宫;今日来的宾客,无不是高侯贵爵,朱紫富贵。但凡在路上走几步,便能撞见个贵妇公子。一眼望去,尽瞧见玉翅搔头,碧蜂乱颤了。
万氏这头刚招待完高阳侯家的夫人,转身又瞥见了许王家的世子妃抱着一岁余的女儿缓步凑了过来。想起这小世子妃是京中有名的怨女,逮着谁都能大倒她家世子爷的苦水,说世子爷不上进、好吃懒做、终日躺在炕上看杂书云云,她心中便生出一股疏远之意来。
大喜的日子,谁要听倒墨水的言辞呢!
于是,万氏将儿媳姚氏拉到了身前,叮嘱道:“世子妃在前头,你好好招呼人家,紧着些,莫要怠慢了。我要…我要去瞧瞧嫣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姚氏一向驯服,连忙道:“母亲去忙便是,这里交给我。”
万氏把麻烦事甩给了儿媳,连忙提着裙就走。至于姚氏日后会不会见了小世子妃就跑,那她可管不着。
万氏进女儿的闺房时,朱嫣已经坐在喜床上,乖乖等着合盖头了。
一袭赤色掐腰嫁衣,袖上尽绣茱萸穿牡丹纹;裙幅慢散,犹如赤色的金鱼之尾。发鬟之上戴一顶金色的小冠,镶饰以红宝玳瑁,用技极巧,乃是京中名家之作。前缀细细的金叶流苏,自面额前覆下,闪闪烁烁,将新嫁娘的面容遮掩微半。
万氏上下打量着女儿,目光里透着满意之色。这桩婚事,朱家准备的很尽心。女儿全身上下的行头,一应俱是最好。不说发间的珠钗如何价值连城,单是那一身嫁衣,便耗费了无数绣娘的心血。
万氏属意在嫁衣上绣牡丹,这是国色之花;可朱嫣却更喜欢茱萸。万氏总觉得茱萸小家子气,又不合适出嫁的寓意;但拗不过朱嫣喜欢,最终还是随了她去。
朱嫣见母亲上下打量自己,有些紧张地问道:“母亲,嫣儿…可有何不妥?”
说着,她低下头,小心地理了理自己耳旁的散碎发丝。额前的细金流苏一阵叮当细响,散出澄金的流光来。
万氏含笑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妥的!我家阿嫣今日漂亮极了。”
朱嫣闻言,面浮微红,悄然抿唇一笑。同样的话,早上祖母来时说过一番、几个堂妹来时说过一番、出了嫁的姐姐来屋内添妆时也说了一番。如今母亲不知第几轮说出这句话,还是叫她想偷偷笑。
昨夜,她与母亲在卧房中说话良久,直到近三更时才睡下。女儿将要出嫁,万氏忽的就有了说不完的话,交代不完的事情,忍不住把为妻之道翻来覆去地说,左右地讲要“如何辅佐太子”、“如何贤良淑德”,直到朱嫣听得打起了瞌睡。
明明已说了这么多的话,可今日当真要看着女儿今日出阁了,万氏的心头又涌起许多想交代的言语来。譬如到了东宫,要多多保重自身;凡事以自己为最上,其他别的都不值得气。但凡受了委屈,都可以回家里来……
林林总总,到了口边,竟让万氏有些哽咽。
看着女儿盛装待嫁的模样,她的眼眶一红,渐渐泛起酸来。
“嫣儿,东宫与家中终归是不同的。你嫁了进去,万事小心。”万氏在她身旁坐下,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但太子殿下仁善,待你也真心实意。还盼你们二人,少年夫妻情谊久,日后太太平平的。母亲也就这点心愿了。”
说罢了,竟垂头靠在朱嫣肩上,无声地淌起泪来。一旁伺候的婆子见状,竟也如自己嫁女儿似的,跟着主子呜呜一道哭了起来。
“母亲…您别哭啊。”朱嫣连忙去哄万氏,“女儿又不是远嫁京外,再不回来了。同在京城,女儿随时随地都能回家里来探望父母,在膝前尽孝。”
万氏抽噎了一口气,心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哪有这般容易?家中又不是没出过皇后,几时才能入宫见一次皇后,她莫非还能不清楚吗!
可万氏也不会将这话说出口。母女二人抱头说了会儿话,琴儿与马嬷嬷便捧着喜帕进来了,笑盈盈道:“吉时到了,东宫的花轿在门口了!太子殿下亲自骑马来迎,如今外头堵得水泄不通呢。”
外头隐隐有锣鼓喧天之声,咚咚震的好似连地都在摇。这样热闹,不由让人怀疑是否朱家的门面都要被掀开了。
万氏抹了抹泪珠子,道:“好了,赶紧合盖头吧!”
几个嬷嬷连忙上来查看朱嫣的妆容嫁衣。仔细检查一番后,大红的盖头便罩了上来,将她的视野隐去了。
出房门的时候,朱嫣是由兄长背着出去的。朱宏育人虽清瘦,一副文弱身板,但要他背背自己娇小的妹妹,那倒是轻而易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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