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她的处事太过严丝合缝,才叫本宫起疑。”朱皇后眯了眯眼,如是说道,“一点儿可怀疑的地方都没有,反倒叫人怀疑。虽本宫没抓着她的把柄,但本宫在这后宫里头如是多年了,不会看错人。”
谨姑姑心底颇为怀疑,但不敢违抗皇后的判定,忙顺着主子的意思说下去:“您这么一说,倒是叫奴婢想起来一件事。先时有人在贤育堂外头偷听,咱们却始终找不着人影;可那一日,嫣小姐的脚偏偏受了伤。这脚伤就像是为了这事儿准备的,让嫣小姐可以干干净净地撇清偷听之嫌。如今听皇后娘娘这么一说,奴婢倒觉得此事确实可疑。”
“狠狠心给自己的脚上来一刀,多么简单的事儿!”朱皇后篾哼一声,“身在宫中,这点伎俩你都看不透?阿谨,你真是白跟了本宫十年!也忘记了当年关雎宫那贱人,为了争宠甚至不惜自己失足滑落水中的事儿了!”
谨姑姑连连请罪:“是奴婢不察,还请皇后娘娘降罪。”顿一顿,她又小心翼翼问,“娘娘,若这内鬼当真是嫣小姐,咱们又该如何是好?”
朱皇后揉着眉心,缓缓地思索起来:“本宫要仔细想想。”
“娘娘,纵是嫣小姐有心投敌,咱们恐怕也动不得她。”谨姑姑想起朱敬观威严的面庞,忍不住道,“嫣小姐是右司大人的掌上明珠;若是她在岐阳宫中出了什么事儿,右司大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将火发到奴婢身上也就罢了,可万一右司大人与娘娘您起了嫌隙,不再扶持您与大殿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正是朱皇后担心的地方。
自己虽是朱敬观的亲妹妹,可朱嫣也是朱敬观的亲女儿。妹妹与女儿,谁对朱敬观更重要,她不敢赌。
“其实,咱们也不必当真对嫣儿做什么。”朱皇后合了眼,低声道,“只要让嫣儿明白,她与本宫从始至终都是一条船上的,也就够了。便是她再怎么挣,再怎么想着讨好其他的皇子,她姓的,也始终是‘朱’。”
谨姑姑思忖一番,附和道:“娘娘说得对。嫣小姐若是当真起了投靠五殿下的心思,恐怕也是因为她嫁不成大殿下,又一贯心高气傲的缘故,这才恼羞成怒,想着嫁给其他皇子。只要让嫣小姐明白,她与您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她便也不会动这么多歪心思了。”
皇后点点头,提起了一个许久未提的人名:“秋荻的病,近来如何了?”
听到这个名字,谨姑姑心头一凛。秋荻是多年前长定宫的旧人,也是知悉纯嘉皇贵妃之死内幕的宫人。当年秋荻本也会与长定宫的其他宫人一样被处死,但因她掌管司局,对皇后娘娘有些用处,这才活了下来。
不过,自打李络复宠以来,朱皇后便对秋荻也起了杀心,借故将秋荻调来了岐阳宫中盯着;后来,更是让秋荻开始“养病”,独自一人住着,白日里不准外出,只差一个小太监给她送药和三餐。
“回娘娘的话,秋荻的身子越来越差,怕是快要不行了。”谨姑姑答。
“好。”朱皇后挑眉,“秋荻死前还能派上用场。她能为本宫所用,是她这辈子的福气。”
同一时刻,丹朱楼。
祭天大典后,群臣尚沉浸在五殿下舞剑祭神的震撼之中未能回神。从丹朱楼上望下去,便可见得文武百官黑压压地站在玉阶上,更外头则有京城百姓,如蚂蚁似的林立着。
皇帝站在丹朱楼上,双手负在身后,眯眼俯瞰着高楼之下的景象。丹朱楼上的风,将皇帝石青的礼服袖袍鼓满,犹如仙人之衣。
“陛下,右司大人到了。”苗公公一甩拂尘,低声通传。
“叫他上来吧。”皇帝道。
一阵脚步声后,朱敬观的身影出现在长阶的尽头。他低身向九五之尊行礼,道:“臣朱敬观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皇帝也不侧目,虚虚抬手一扶,道,“今日祭天大典,你也站了大半日。人上了年纪,腿脚都是不好的,不必虚礼。”
“谢陛下。”
客套过了,皇帝开门见山,切入正题:“朱氏一族世代辅佐帝王,爱卿你是朕的左膀右臂,你的父亲亦是朕的先生。这等忠勋,朕必不会忘。”
“陛下言重了。”朱敬观忙行礼道,“臣等不过是蒙受陛下之恩,理当为朝廷、为社稷尽心尽责。”
“你们朱家养得好女儿,朕以为,皇后之位属于朱家,此乃人间常事。”皇帝道,“不知爱卿如何以为?”
朱敬观有些惶恐,道:“臣不敢妄言。一切全凭陛下决断。”
见朱敬观神态惶恐,皇帝哈哈大笑,道:“爱卿不必忧心。朕今日不过是想与爱卿说一件事儿。你的女儿朱嫣养的不错,颇有母仪天下的资质。”
朱敬观闻言,非但不喜,反而大惊:“陛,陛下,嫣儿到底还年轻了些…若是与她姑母共侍一夫,难免叫朝臣非议……”
皇帝皱了皱眉,道:“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朕的意思是,叫她做老五的皇妃。日后,朕会封老五做太子,她也会是来日的太子妃。”
“陛下,您……”此事太过突然,朱敬观如遭惊雷。
皇帝似乎很满意朱敬观的神态,徐徐开口道:“但是,朱家这两辈人里,只能有一个皇后。”他语重心长道,“爱卿,你选一个吧。妹妹与女儿,你更想让哪一个做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