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李络说。
“不成,以防万一,你再叫人去查查。”朱嫣蹙眉说。
李络见她这么不放心的样子,眼底竟有丝缕笑意。他转向守心塔,道:“嫣儿,你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守心塔下。朱嫣裹紧披风,抬头一望,塔身足有四层之高,六檐俱悬金铃,于夜色中清脆鸣响。一道木梯盘旋而上,如蛟龙绕柱,直通顶层的门扇,每隔十阶便在东栏上镶一柄灯,其间烛芯微摇,犹如鬼火。李络就站在阶梯的起始之处,道:“你若不信,与我亲自走一回。”
朱嫣小心翼翼地步近了他,瞧瞧李络沉静的脸,又瞧了瞧夜色下寂静的楼梯,脚有些轻颤地踏了出去,再三犹豫,才落在了第一格阶梯上。
旋即,才是第二格、第三格。
李络看她比老妪还慢些,浅浅地叹了口气。下一刻,他竟伸出双臂,将朱嫣打横抱了起来。
眼前陡然天旋地转,朱嫣忍不住惊叫出声,直以为自己要滑下去了。人还没摔,就懊恼地抱怨起来:“李络!你还说擦干净了!我这不是摔——”
眨眼的功夫,她就察觉到自己并不是脚滑摔着了,而是被李络横抱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的脑袋倚在男子的胸膛里,目光所触,正是他漂亮的下颔线,与一道深蓝夜空。
“摔下去?我怎么没瞧着?”李络将怀中的她抱得更紧实些,脚步不疾不徐地朝守心塔上走去;一步一步,极为稳妥。
朱嫣愣愣地靠在他身上,有些不是滋味。
她觉得自己吃了亏,被李络占了便宜,便想从李络的怀里下去。但睁眼一瞧,李络越走越高,栏杆外头的树竟显得渺小起来,人也离夜空里的星子越发的近了。这样高的地方,她可从没去过,粗粗地一望,便觉得有些脚软,根本不敢再看,更别提跳下李络的怀抱了。
到最后,她只能像个乌龟似地闭上眼,扎入了李络的怀中,这才缓和了一些惊惧。
所幸,他很快就走到了守心塔四层的门扇前,这儿宽敞些,李络便将她放了下来,道:“我没骗你,这楼梯如今已是安全的了。”
朱嫣有些脚软,手搭着栏杆才能不跌坐下去。这儿的夜风比下头的更冷、更烈些,吹得她额前的刘海儿发丝一阵乱舞,她低声道:“好了,好了,我放心了。行了吧?”说罢了,便扭头不去看下面。
李络瞧出她害怕,道:“你若害怕,便只瞧天上就行。”
朱嫣闻言,抬头一望,视线里便只剩下树冠边缘勾勒出的一片夜空。入了秋天气高爽,夜色也佳,星子纷呈镶嵌其间,闪闪烁烁、明明灭灭,仿佛伸手可摘下入怀;也不知上头有多少尊神仙,才能叫这夜晚朗星遍布。
“我朝的每一个太子都曾在此处斋沐,兴许他们都瞧见过这片景色。”李络道,“此月彼月,皆是同月。”
朱嫣听了,收回目光,瞪了他一眼,道:“五殿下莫非是在说,您将来也会做太子么?这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这做太子的人,必须仁慈宽厚,德才俱佳,更需有大肚量。小心眼的人呢,可做不了太子。”
李络一听,摇头失语。
到底是谁小心眼?他怎觉得他已够宽宏大方不计较了。
遥遥的,宫巷那头传来了打更的梆子声。李络道:“快到岐阳宫落锁的时候了,我先带你下去吧。”
朱嫣目光一怔,道:“你,你要我回去了?”
李络道:“你回去的时辰晚了,怕是会被皇后责罚。”
朱嫣有些不可思议,绞着裙边儿,小声道:“便是落锁了,我,我也有法子溜进去。皇后娘娘她这个时辰,是绝不会来玉粹斋和赏瑞堂的……”她有点红脸,白皙的面容如染上一片桃花绯色,娇艳动人。
李络眉一挑,道:“你要留下来,也成。今晚斋沐,那你就进来伺候我沐浴?”
朱嫣立刻变脸:“我走!”
第49章再谋
次日,贤育堂。
“你说什么?”
朱皇后站在佛龛前,手捻一串紫檀小珠,秀眉凌厉挑起。佛龛中,贴着金箔的佛像慈眉善目,仁情悲悯;可朱皇后的眉眼里,却满是戾气,毫无佛祖的慈悲:“李络在守心塔上平平安安地过了一夜,方才已回陛下面前叙命去了?”
谨姑姑垂头躬身,亦是语气不甘:“回娘娘的话,正是。他昨夜斋沐,并无遇到什么意外之事,今早起身后收整后,便已去陛下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