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太盛,皇后眯了眯眼,虚抬起手道:“都起来吧。今儿是来玩的,自在便好,不必拘泥于虚礼。”
“谢皇后娘娘。”
李淳站在朱皇后身旁,目光止不住地偷偷四望。
他知道,今日来的这些贵女之中,定然有母后心仪的大皇子妃人选。只是不知道,宝津楼上那一排环肥燕瘦、枝头戴花的女郎里,谁才是正主?
想到此处,李淳收回目光,凑在朱皇后耳旁,小声道:“母后,儿臣有一事不解。”
“哦?什么事儿?”朱皇后独坐在凤椅上,接过了谨姑姑奉上的热茶。
李淳目光闪烁,远远望着宝津楼下的几个小人。那是正在训马的福昌公主与两位伴读,她们的身影在碧绿一片的草场上,便如几个黑点似的。
“母后,儿臣不明白,为何嫣表妹须做侧妃,而非正妃呢?”李淳蹙眉问,“表妹的家世与才貌都无可挑剔,儿臣觉得她配得上正妃之位。”
闻言,朱皇后险些笑出了声。
“心疼了?”朱皇后揶揄他一声,慢条斯理道,“你说的不错。嫣儿确实无可挑剔,若是嫁给关雎宫的那位二殿下,做个正妃,那也是使得的。”
李淳被揶揄了,讪讪道:“倒也不是心疼了。母后的决断,儿臣又怎会有异议?”
朱皇后朝李淳招招手,令李淳近了他身侧,压低嗓音,道:“傻孩子,你身上流着一半朱家的血。别说让嫣儿做侧妃了,便是嫣儿不嫁给你,整个朱氏一族也会豁出全部身家,来助你一臂之力。如此一来,将正妃之位许给朱家女,岂不浪费?”
李淳闻言,恍然大悟。
“母后说的是。”李淳腼腆地笑起来,“是儿臣想得疏漏了。”
——若是朱嫣做正妃,那他就只有朱家这一个助力。而若是令其他家族的女儿来做正妃,那他可以得到的,便是两个家族的鼎力相助了。
见李淳悟了,朱皇后眼底有欣慰意。
不过,她始终觉得有一丝遗憾——李淳哪里都好,只是有时未免太过老实迟钝了。说难听点儿,那便是平庸。这在皇宫之中,可是极易吃大亏的。
“淳儿,瞧见那个柳黄衣裙的女子了吗?”朱皇后用折扇远远一点,笑对李淳道,“那是罗家的大小姐,性子淑雅端庄,容貌出众,还擅调香,在京中可是佳名远传。一会儿,你去将她请来。母后有话想与她说说。”
李淳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看来这位罗氏的贵女,便是母后心仪的正妃之选了。
他不由得多望了一眼,待瞧见那罗氏女容貌幽雅端静,他心底也生出一缕欢喜之意来。
宝津楼下,朱嫣全然不知李淳与朱后的算盘。
福昌公主有一匹爱马,名唤“白雪春”,通体枣红,性子温驯,平日里就饲在球场附近的马厩中。眼下里,福昌正一边摸着白雪春的鬃毛,一边对两位伴读颐指气使。
“你们两个就别上场了,随便寻个姊妹来替代。”福昌挑眉,对身旁的伴读道,“嫣儿不是要帮母后操持马球会吗?现在一定是忙得很了。至于秦元君,你本来就不怎么会骑术,有你没你一个样儿。你们两个,都回宝津楼去吧。”
听福昌这么一说,朱嫣心底明白得通透。
为了不让齐知扬在球场上瞧见多余的人,福昌公主可是煞费苦心了。她和秦元君原本都是要上场的,如今倒好,个个都回去坐冷板凳了。
“那嫣儿祝殿下旗开得胜。”朱嫣没什么异议。反倒是秦元君,犹犹豫豫的,下不了决心,还想再多嘴几句。
“殿下,元君的骑术虽不精,但您只身一人上场,多少叫人不放心。若不然,还是让元君陪着您吧。”半晌后,秦元君挤出了这句话。
马球会上来的都是各家的贵介千金,若是能顺手拿个名次,她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且她家中的几房堂姐妹们也都来了,若是见她没有伴在福昌公主身旁,而是在宝津楼上当个看客,这岂不是要笑死人了?
福昌公主闻言,面色小有不悦:“不放心?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陪我上场,那才叫不放心呢。谁知道你会不会摔下马来,拖我的后腿?”
顿一顿,福昌讥笑起来:“哎呀呀,你莫不是想趁着今日出出风头,好叫大皇兄多看你两眼吧?你做梦倒是勤快,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机灵?”
被福昌公主这么一嘲,秦元君的面色挂不住了,只得涨红着脸,低声道:“元君只是担心殿下罢了。殿下嫌元君碍眼,元君便退下了。”
“知道自己碍眼就行。”福昌冷哼一声,一拎披风,踩上了马镫子,“还不滚远点儿?小心我用鞭子抽你。”
等福昌骑着马走远了些,秦元君才露出懊恼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