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绣出这只荷包,她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先请了大殿下身旁的公公帮忙,在陪大殿下去前朝时多瞧两眼,回来再描出样子;她自己请琴儿仔细用针脚勾勒纹样,最后才得了这么一只成品。
拿来诓诓福昌公主,应当够用了。
她正捏着荷包仔细地瞧,耳旁忽听得一道淡薄的男声:“那只荷包,可是齐家小公子的东西?”
朱嫣微惊,手心一烫,连忙将荷包收入袖间藏好。她侧身望去,却见得不远处五皇子李络正由应公公推着,人定定地坐在轮椅上瞧她。
夜色昏沉,他的一双眼却似含了雪光,叫人不敢迎视。朱嫣避开他目光,只笑说:“这荷包乃是我绣给兄长的。天色昏黑,五殿下看花眼了罢。”
李络闻言,眉宇间掠过一丝讥诮:“朱二小姐,虽不知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可裕贵妃与齐氏一族和我不同。我浑不计较,但齐氏却是锱铢必追。”
他像是咬定了朱嫣又有坏主意,这才出口相讥。这等态度,倒是丝毫不出朱嫣的意外——朱嫣跟着福昌公主在宫中作威作福已久,长定宫的人自是不大喜欢她。
朱嫣也不委屈,只答:“我的下场是好是坏,与五殿下又有何干呢?更何况,这荷包与齐家可没什么关系。殿下不必委屈了自己,与我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儿。”
这话说的不客气,应公公听了都老脸一挤,很是愤懑。李络却不急也不恼,只淡淡道:“我不过是瞧你可怜。”
朱嫣愣住了。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坏了耳朵。
方才五殿下,说了些什么?
他瞧她可怜?
这个双腿残疾、终日坐在轮椅上的无宠皇子;这个被福昌公主呼来喝去、被阖宫欺负的影子五殿下,竟然敢说她可怜?
朱嫣心底似有一潭沸水咕嘟冒着泡儿,整个人呼吸都急起来。平素里冷静有加的人,头一回知悉自己还能这般焦躁。
换做是谁对她说这话,她都不会恼;但独独李络说这话,却如正正好刺中她的软肋似的。
她抿紧了唇,仍是浮着笑唇,整个人有礼有矩的,但一双眼乌沉沉地朝李络盯去。
李络没什么变色,还是那副淡泊的神情,一身的疏风冷月。朱嫣瞧着他,便想起了自己八岁时在长定宫遇见的大火,想起了那义无反顾朝着大火中冲去、想要救起一个渺小宫婢的少年。
“……谢过殿下抬爱。”终究,朱嫣稳下了神,笑容清清甜甜道,“殿下若是当真可怜嫣儿,便请忘了这荷包的事儿,省的嫣儿的兄长听闻了,平增误会。”
顿了顿,她又道:“关雎宫生辰宴就要开了,嫣儿失陪。”
留下这句话,她便恭敬地行礼,悄然地退开了。
第8章宴席
朱嫣赶到关雎宫时,裕贵妃的生辰将将要开宴。
福昌公主本坐在朱皇后身侧,远远瞧见朱嫣打角门进来的一道影子,立即扭头打发了身旁的采芝:“去,将嫣儿接进来,问问她事情可办成了?”
采芝低身道了“是”,立即低着头,碎步朝外挪去。
未多久,采芝便笑脸盈人地回来了,偷偷摸将一件物什塞入公主袖中,以只有二人可闻的声音小声道:“事儿成了。嫣小姐与齐小公子的侍从打过了招呼,这是齐小公子拿来的荷包,权当做一会儿梅园相见的信物。”
福昌公主闻言,面有喜色,双腮飞起一片霞红。
她就知道,事儿交给朱嫣去做,一准没错。她从不会令自己失望。
朱皇后瞧见女儿面带羞色,不禁打趣道:“福昌,什么事情如此高兴?莫非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
福昌公主抿着红唇,摇了摇头,小声道:“母后,我不过是热成这副模样罢了。”
福昌与皇后母女二人低头说着话,一副旁若无人模样。这场景落在裕贵妃眼中,自是不豫。今日是她生辰,也本当由她为主角。福昌穿得这样逾规,盖过了主人家的风头,多少叫裕贵妃打心眼儿里不高兴。
裕贵妃虽已不再青春,但依旧生的娇媚丰腴,眉眼生怜。他们齐家人都是一副白净秀丽的皮囊,齐小公子也是。此刻,齐知扬端端正正坐在席上,以箸击节,正乐悠悠地瞧着宫中的乐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