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嗔道:“对着菩萨都能睡着,你早晚都干嘛去了?”
“最近实在太忙了,我都快累坏了。”李忆忙朝菩萨拜了拜,“佛祖莫怪。”
听闻皇帝早前拟了三个人选,想年后任命为新的大理寺卿,不料这三人不是称病,就是上街摔断了腿,没一个敢接受任命。就在除夕那天,上回被大理寺收监的那几个官员,有三人主动画押承认了自己的罪状,另外两个拒不认罪的,当晚就得了急症暴毙狱中了。
皇帝自是知道这是晋王背后的动作,没想到他已狂妄至此,丝毫没有任何顾忌,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这一气之下自己也病倒了,朝中局势越发的紧张,难怪他会累成这样。
淼淼心疼地抚着他的脸,“你又瘦了。”
李忆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你也瘦了,念儿,见到你真好,我……好想你。”
他把她拉入怀中,低头闻着她身上的馨香,只觉这一刻再累再辛苦也值了。
淼淼伏在他怀中,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心里也如小鹿乱撞,“我也想你。”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淼淼抬头,见他眼底有淡淡的乌青,问道:“我上回托丹阳给你的《六水三十六式》,你可有修练?里面练气的内功,可强身健体。”
李忆一怔,歉然道:“我……最近实在太忙,还没练。”
淼淼不满地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要练好绝世武功保护我的?如今却拿忙做借口。”
李忆垂了眸子,沉声道:“我如今才发觉,要保护一个人,非靠的什么武功,而是权势。无权无势,别说保护别人,就连自己也护不住,有再高的武功又如何?我以前真是傻透了。”
他说这话时,眸中闪过一丝恨戾,淼淼心中一惊,问道:“永舒,你告诉我,安贵妃之死……与你有关吗?”
李忆神色一僵,把她放开,转头看向那樽永远悲天悯人的菩萨,嘲讽地道:“她如今死了,大哥便娶不了你,总算如了我的愿。她的死是否与我有关,还重要吗?”
“对别人来说或许不重要,可是对你来说……却是重要的。永舒,你不是那种人,你不是那种为了自身利益,不择手段伤害别人的人。”
李忆紧咬牙关,呼吸渐重,好半晌才道:“不,我就是那种人!我如果不心狠手辣,就什么都不会有。人人都在算计我,凭什么我还要替他们着想?凭什么他们可以伤害我,而我却不能伤害他们?我只恨自己的心不够狠,手段不够毒辣,想想我以前,我得到了什么?做了别人的垫脚石,还乐呵呵地以为自己有多幸运,有仁慈的好母亲,有呵护自己的好兄长,殊不知,正正是这些最亲的人,背地里默默算计着我!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傻子!他们都该死!”
他背对着自己,淼淼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他的愤怒和难过,“你说得对,他们蛇蝎心肠,他们不值得你真心以对。可是,你和他们根本不一样啊,就连行刺安贵妃那日,你还怕丹阳受到牵连,故意让她拉肚子去不成安国寺,就连你的手下都得到你的吩咐,不能伤及无辜。若非如此,那日安贵妃哪能安然无恙?”
她从背后抱住他,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极力压抑着心中情绪,“所以永舒,你不是那种人,也别逼自己成为那种人,你会很痛苦的。你的双手一旦沾染了血污,便再也洗不干净,屠戮一旦开始,便永远无法停下。你会有永远填不满的**,你会永远举着屠刀杀戮,你的心会永远充满仇恨,就像安贵妃和林庭风那样。”
李忆闭上双眼,白皙的俊脸因痛苦而变得扭曲,“可我已经变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渴望权利,我心里已经有了仇恨,我已经举起了我的屠刀,我再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人。没错,安贵妃遇刺,就是我指使的,反正她出了事,我大可推到菩提阁身上。只要她死了,大哥就得守孝不能娶你,我便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将他彻底打入深渊。”
他顿了顿,又道:“念儿,你并不知道,如今的我,已满腹阴谋诡计,再不是当初那个的傻子了。你也听说了吧,大哥把我之前提拔的几个人下了狱,不知他使的什么手段,其中三人都认了罪,年后就会从轻发落,可不认罪的那两个,当晚就暴毙了。明眼人都知道,哪来的什么急症,怎会有那么巧的事……”
淼淼道:“是晋王,他们不肯归顺他,他就让他们暴毙而死,以儆效尤,好让别人知道,和他作对就是如此下场。”
李忆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不可抑制,然而眸中却难掩哀伤,“你看,连你都这么想,别人自然也这么想的,我父皇自然也这么想。其实,那两个人是我杀的,晋王命他们的家人去狱里劝他们,而我,则命人偷偷在他们家人送去的饭食里下了毒。这一招借刀杀人,是不是很利害?明明他们忠诚于我,可我却拿他们当祭品一样献了出去。如此一来,父皇自然对大哥生心不满了。”
感觉到淼淼身子一僵,李忆转过身来,捧着她的脸与自己对视,眸子里有奇异的光在闪动,“还有安贵妃,我自知在宫里的势力远不如大哥,她不出宫,我便拿她没办法。于是我故意把安贵妃在骊山想毒害我的事无意中透露给父皇,父皇最恨后宫干政,又对她以前和章敬太子的事耿耿于怀,自然不会让她好过。我根本不需要亲自出手,却同样达到了目的。怎么样,念儿?我是不是很聪明?”
第106章美人在怀
淼淼怔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李忆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变化,震惊,难以置信,失望,甚至还有些惶惑。他松开手,别过脸自嘲地一笑,“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对我失望了,是吗?”明明在笑,可眼里却有说不出的落寞。
须臾,淼淼轻声道:“那你告诉我,她死了,你现在心里痛快吗?”
李忆呵地一声,声音透着冷漠,“还记得丹阳及笄那天吗?我和你躲在御花园的假山里,安贵妃说的那一番话,那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可怕的话。在那一天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这世上最疼爱我的人,可我那天才知道,原来她对我所有的好,全是算计。
我病了好多天,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我甚至后悔那天偷听了他们的话,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她,她让我度过了愉快的十八年,但也是她,一夜之间让我坠入了深渊。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助我大哥登上龙椅。还有当年,若不是她谄媚争宠,暗中服药提前生子,我母后也不会郁结于心一病不起,早早离世。她难道不该死吗?
还有那两个官员,他们既然忠于我,就该为我做出最大的牺牲,他们的死,能引起父皇对大哥专权的不满和忌惮,如今父皇已考虑收回大哥北衙禁卫军的兵权,所以他们的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片刻的沉默后,淼淼把他的脸扳向自己,“你还没告诉我,如今安贵妃死了,那两个官员也死了,你心里痛快吗?”
两人的脸贴得很近,但李忆垂着眸子,并不看她,“这还用问吗?自是……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