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贵妃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些,“还有一事,关于我的身份,永宁侯一直有所怀疑,曾不止一次提醒你父皇我来历可疑,只是当年章敬太子安排我新的身份一事,全交由林庭风操办,所以永宁侯心里虽怀疑,却没有证据。你的婚事,我还是那个意思,你若娶了柳千锦,永宁侯就算对我有嫌隙,但为了女儿,他不得不支持你……”
她的话再次被李昀打断,“之前也就罢了,这个敏感时候,此事万万不能提。一旦提了,父皇只会怀疑我的用心。”
安贵妃有点不甘,“我看团团挺喜欢那丫头,我们不提,万一团团先提呢,你父皇若对你的身世有怀疑,不是更加看重团团吗?还有,团团一再坚持要去凉州,我看你父皇也有点松口,万一他立了大功回来,你父皇一高兴,没准就立他为太子了。”
李昀没说话,只看着屋角熏香小炉冉冉上升的青烟,沉默片刻之后,才幽幽道:“那就让他去好了。”
送走安贵妃,李昀再次回到那个院子,丫鬟却禀报说,柳姑娘已经离开了,“柳姑娘说,多谢王爷好意,她脸皮厚,就不浪费您的金贵药膏了。她还说……”丫鬟偷偷看了李昀一眼,见他面沉如水,不太敢说。
李昀冷声道:“说。”
丫鬟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她还说……万一脸皮不够厚,破相了,真心喜欢她的人,不会因此嫌弃她,在意她容貌的,她……也不会喜欢的。”
丫鬟说完,把头低得只剩后脑勺,心里暗骂自己今天倒霉,摊了这么个事,其实这话她是修饰过的,那位柳姑娘的原话是:“那些只在意本姑娘花容月貌的**,给老子滚远点。”
这种话,给她十个豹子胆,她也不敢照实说啊。还好晋王似乎没生气,只把手中那瓶精美的药膏递给身边小厮,让他送去永宁侯府。
自两个月前六位朝中大员被杀害后,九月的长安,又陷入诡异的氛围里。西市的庙会虽已被禁,但那个神秘的戏班子唱过的几场戏,已让整个朝野风谲云诡,茶楼酒肆里,有关安贵妃和晋王的身世,是老百姓茶余饭后最爱谈论的八卦。
淼淼从永宁侯那儿打听到,皇帝对此事闭口不提,终归是皇帝的家事,皇帝自己不提,朝臣们也不好去捅这张纸,所以皇帝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永宁侯最后提到,皇帝在那事后,下旨让越王去凉州,任安西都护,全力抗击突厥。
淼淼心想,看来皇帝嘴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有点介怀晋王的身世,所以有意放越王去凉州历练。
去凉州的行装已收拾妥当,出发前一天的晚上,淼淼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往脸上涂抹晋王送的药膏。她问过了,这药膏可是由八十一种名贵药材提炼的,不但能去疤,还能养颜,既然都送来了,总不好暴敛天物。
喵……喵喵……喵喵喵……
窗外月朗星稀,清风徐徐,本是个宁静祥和的夜晚,可惜几声突兀的野猫叫春声硬生生把这片宁静打破了。淼淼的手一抖,禁不住有点小激动,看来飞哥儿看到她在杜二娘馎饦店留的记号了,于是跑到窗边拢起手“咕咕”叫了几声。
半个时晨后,两条黑影鬼魅一般飘进已故的何御史府邸。何御史才死没多久,府里仍张挂着做白事的白幡,大晚上的,看着有点瘆人。
“姑奶奶,这三更半夜的,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做咱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便是去自己杀过人的地方,旧地重游只适合那些酸不溜秋的文人墨客,咱们——不吉利。”
一见面,淼淼二话不说便让他跟着自己,燕飞有点莫名其妙,他认得这地方,御史府的小偏院,前头那棵凤凰树下,那个秋千依旧随风轻轻晃荡。
“哎,我说淼淼,你终于瘦身成功了,可喜可贺啊,啧啧,瞧你这身材,玲珑浮凸的,有点看头嘛。不过……你为啥要蒙着脸?”燕飞一双桃花眼上下将淼淼打量了一遍,摸着下巴又道:“莫非这个身子的旧主,是个丑八怪?丑得见不得人?你也别自卑了,小飞哥我不会嫌弃你的,顶多笑话笑话你。”
他说着伸手便要扯她面巾,淼淼后退一步,“飞哥儿,上回离别时,你曾让我打听御史夫人的事,我先给你透个底,待会儿我说的话,与你的身世有关,或许会让你心里难过,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告诉你……我的身世。”
她看着燕飞,轻轻把蒙面巾摘下。
“哎哟我的娘啊……鬼啊……”咋一看到那张和从前的淼淼一模一样的脸,燕飞吓得魂都丢了,两手捂着脸连连后退,“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做咱们这一行的,就不该来这种鬼地方的。我说淼淼啊,你知道飞哥儿一向疼你的,你有何未了的心愿,告诉我就是了,别动不动就跑出来吓人啊……”
第58章团团的礼物
燕飞这小子空有一身好功夫,却是个不经吓的,大概是杀人杀多了,知道作孽,表面装坚强,其实内心很脆弱,一遇到神神怪怪的事情脑子就抽风,淼淼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相信自己不是鬼,并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
燕飞从最初的惊惶,渐渐转变为惊讶,满脸不可思议,直到最后听说自己的身世时,又难过又气愤,感觉自己简直是全天下最倒霉最可怜的人,那表情变化精彩得难以直视。
淼淼不忍看他愣愣的失了魂魄的模样,觉得应该安慰安慰他,“飞哥儿,你不必难过,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才出娘胎就被抱走了,你看,你至少还记得这个秋千,比我强多了。不过……虽说你亲爹是个祸害良家妇女的人渣,死了也不可惜,但他总归是死在我手里。”她有点歉疚,搓着手道:“所以说,我现在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会不会……恨我?”
燕飞的桃花眼里满是伤心落寞,闻言看了她一眼,仿佛她是白痴,“你是不是傻,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恨你?那晚若非是你出的手,我岂非亲手杀了自己父亲?那可就造孽了……”
淼淼松了口气,讪笑道:“也是哈,幸好有我,不然你成了弑父之徒,正中林庭风下怀了。”
以前不知道就罢了,只当自己是孤儿,有地方收留已是上天眷顾,一心一意为菩提阁卖命,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与亲人分离,全拜林庭风所赐,背后还隐藏着如此险恶的用心,原来他不是自己的恩人,而是自己的仇人,曾经的儒慕之情消失殆尽。
这个仇,不能不报。
两人商量了许久,最后决定暂时不动声色,让林庭风和安贵妃先斗个两败俱伤,他们再见机行事,在林庭风自以为奸计得逞之时,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明天我就和娘亲去凉州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飞哥儿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虽说阁主做梦都想不到我们已经知道他的底细,但菩提阁卧虎藏龙,你要小心行事,千万别暴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