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来一块湿毛巾,替其中一个孩子擦了下手,也坐下来,跟他们一道吃。
玄微呼噜噜喝着粥,意外地挑了下眉,好似入口的是琼浆玉液。
老板娘看她吃相一眼,问陆晅:“你女朋友不嫌烫的呀。”
陆晅:“……你不用管她。”
一对赏心悦目的年轻人,老板娘不由多看他们两眼,问:“你们杭城来的呀?”
陆晅回:“对。”
“杭城好地方啊,人杰地灵,你看你俩生得多好,又看着特别有涵养。”老板娘嘴极甜。
陆晅腼腆笑了下,拿勺舀粥,比玄微还挂心空弥的事,顺水推舟打听起来:“还是这里好,我们那灵缘寺空弥法师不就汤县出来的。”
老板娘笑:“是哦,大人物,可为家乡做了不少贡献。”
玄微耳尖,也插入话题,她直奔主题的速度比动车还快:“他怎么四十多岁才去当和尚的?”
老板娘皱了下眉:“有听说过缘由,但不晓得是真是假。”
玄微凛容:“说说看。”
老板娘摇头:“他是佛祖门生,我可不想背后嚼舌根,要伤口业的。”
玄微敲额头:“不会,就随口闲聊,别带情绪就好。”
老板娘想了想,还是说了:“他以前在山下竹桃镇里当小学教师,那时旅游业没开发,大家都穷,哪有什么心思供孩子上学,都想着早点让他们打工赚钱补家用,学校反正也收不到几个人。但肯定有想孩子出人头地的家长啊,空弥一直没小孩,和几个孩子倒是打成一片。”
“他当时还不叫空弥法师,叫周什么的。”
陆晅接话:“周渊微。”
“对,周老师,都这么喊他,都说他学识渊博,人又和善,相貌也俊俏出挑,都有城里学校想提拔他过去教书的。”老板娘有些惋惜:“我去竹桃小学上学时,刚好是他出家后一年,不然也能一睹他风采了。”
“他跟一个小女孩关系格外好,是镇上药厂老板的女儿,家境不算特别殷实,但放在当时那个环境里已经很拔尖了。”
“女孩爸爸经常出差,有时带她出去,有时给她带回来不少城里玩意,她见多识广,喜欢看书,是说家里有一间房都摆满她的书,所以人也比别的小孩老成,哪像个小学生,谈吐举止都跟十多岁的一样。”
“她总穿各种颜色鲜丽的裙子,每天跟朵花一样。”
“周老师跟她,反正很有共同话题吧。那女孩子经常找他借书,写读后感给他,反正听人说,他俩上学下课都能走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但也没人往那层面想,因为周老师有婆娘,女孩子年纪又那么小。”
“大概四年级吧,那女孩子突然失踪,好多天都找不到,家里人急的报警,最后在后山水库捞出来的。说是人都泡得看不清本来样子,只能靠身上红裙子辨认。”
“她爸爸痛苦啊,一定要查个明白,就送到上级做尸检,说是被……”老板娘忽然就吃不下饭,压着声,怕是给自家孩子听见:“先奸后杀了。”
陆晅与玄微不约而同蹙起了眉:“后来呢。”
“周老师跟她来往的多,肯定成了第一嫌疑犯,学校不给他上课,他在家里待了很久,有好事的还去他门前砸扔石头砸鸡蛋吐口水的。因为情节严重,上头很重视,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样子,真正的罪犯就给捉到了,也是同个镇上的,你说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小姑娘是美丽出色,但也不能干这种事啊。周老师洗脱嫌疑,却也没再返校教书。”
“过完元旦,他就离了婚,去了灵缘山。”
“大家都说,他爱上他学生了,走不出来,只能靠出家剔除心魔。”
“有惋惜,有感叹,也有看不起的,但他都这么选了,别人怎么看可能对他而言,估计也没那么重要吧。”
——
这个故事有些伤感。
跟着老板娘的一双龙凤胎孩子下山时,玄微虽填饱了肚子,却有点提不起精神。
脚底胡乱拼凑的石路被露汽氤湿,水滴压完了草杆,仿佛山神盈盈欲坠的泪。俯瞰过去,村舍披岚,瓦屋攒聚,颇为隽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