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气得全身发抖:“我的露水……”
他咬牙切齿:“鬼大姊,我与你命中犯冲对吧?!”他恼恨踢过去一脚,以他的体力,若他真要对付不通武功的人,真不至于挣不开。然青年抬起脚,俯眼看到攀爬着自己大腿的女鬼,又硬是没狠下心肠。
林白天生心善又心软。
抱他大腿的女鬼没了动静,垮着肩膀,奄奄一息地与林白一道,空看天地清寂。林白深吸几口气,蹲下去,戳了戳女鬼的肩:“鬼大姊?”
他想了想,扣住对方手腕,费力地将她从自己腿上扒下来。清色月光下,他将女郎抱在怀中,抬袖子替她擦面上的血迹。越是擦,林白的眉扬得越高。苍白似鬼的女郎在昏睡中也蹙着眉,不安至极,口中不住喃喃:“救我……”
“我兄要杀我……救我……”
林白眸子骤缩,按着女郎的手一顿,那女郎反手,再紧紧抓住他的手。
这样执着的生命力,坚韧不拔,惹人敬畏。这样的执拗,让他想到当年,自己被父亲迫杀的惨状。原来天下的亲人,狠心的豺狼,有时候都是有共通性的。
林白长睫一颤,低下眼睛,再认真地去擦女郎面上污渍。他擦了这么久,终于彻底看清楚女郎的容貌。眉目温婉,如春花静。这样女郎,林白印象中,是见过一次的。
原是杨婴啊。
林白心想。
他垂眼盯她半天,叹口气,目中温和下来:“算了。碰上我算是你好命。虽然你是杨家娘子,但是你都这么惨了,我不好意思再把你推下不管。”他将女郎背起来,站起身,漫山的搜捕,对他来说都不算事。他撇头,与趴在肩上的乌发望一眼。
寒夜中,山风呼啸,空气中杂留着青草、落叶等气息。气息卷在凉风中,青年背着女郎下山。似是而非的相同机遇,让他对女郎心生同病相怜感。林白不住温柔地安慰她:“你这么想活,就让我看看生命的奇迹吧。”
时至后半夜,天气凉澈,林白救了一面之缘的女郎在山中行走,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当朝天子李玉,正在宣室殿接见朝臣。
李皎夫妻来到宫中时,被早已等候的黄门领去宣室殿。宣室殿灯火通亮,二人进去入座,郁明发现之前与自己在杨府门前交手的执金吾左中候也在座。同座的还有其余臣子,文臣武臣十来人,其中郁明唯一能叫上名的,只有靠近殿门冲他挤眼睛的雁小将军雁莳。
李玉道:“一道坐吧。诸臣都是来谈杨家事的,不妨都说说。”
众臣微凛。
李皎悄然瞥一眼兄长漠然的面孔:兄长勤政,是大魏的共识。大魏三朝皇帝,没有任何一任皇帝如李玉这般,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政事了。李玉没有爱好,没有朋友,大约也没有爱人,他人生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宣室殿坐着,批奏折,见臣子。
以至于到了后半夜,朝臣来宫门前求见陛下。他们发现陛下根本没有疲累困顿样,陛下不可能专门等候他们,只能说陛下大约是到了这个时辰,仍没有就寝。人在宣室殿,依然与奏折共生。
臣子们真心实意地劝了一番陛下不必这么拼命:大魏难得遇到这么一个严肃认真不胡闹的皇帝,不像前两代皇帝总时不时给他们一顿鸡飞狗跳般的惊吓。他们无比爱戴这位陛下!希望这位陛下长命百岁,一直做他们的主君!
之后才谈起杨家的事。
廷尉将一桩桩证据摆出来,把公主府上送去的那位女先生带上殿。廷尉基本说清了杨三娘与凉国不清不楚的关系后,李皎出面,将博成君在自己府上的事情说出。众臣哗然,长公主却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新思路:会不会一切是杨家大郎的布局?杨家眼看被朝廷查,杨大郎推出了杨婴顶罪。
执金吾再汇报。今晚杨大郎出逃的事,也放到了明面上。
众臣各执一词,争吵又交流。李玉一言不发,看在李皎的引导下,他们意见慢慢整合:先封锁大魏所有关口,擒拿杨大郎回京问罪!
李玉:“爱卿们谁愿往?”
诸臣再次一番热烈讨论。
李皎跽坐于只比陛下低一头的方榻上,在听到李玉不冷不热的问话后,她心中有念头窜起。但在那念头涌起时,纠结踟蹰又覆上。她想到善始善终,这些臣子中,谁最先负责杨家的事情,谁最先清楚杨大郎的阴谋,谁就是那个最合适出京追人的人。但廷尉与执金吾都是被她引导着去查杨氏的,真要论对杨家事知根知底,他们还不如自己府上的侍女明珠。但明珠一个女郎,又只坐在幕后,没有正面和杨大郎打过交道,是不方便出京协助朝廷追人的。
那么,最合适的那个人,其实是郁明。
然而……郁明是她夫君,不是她下属。
她既不能强迫他,又并舍不得他离开。这次与上次长安追捕不一样,上次只要洗清冤屈,郁明随时能回来公主府。而这次,郁明要是去凉国的事,时日多久无法估计,路途会遇到什么意外无法衡量。她又怀有身孕,又初初开始依赖自己的夫君。郁明一走,山高水远分离长达数月……她情感上,有些不愿那个走的人是郁明。
火光贴面,李皎低着头左右摇摆。她手指扣着手心,纠结不忍。她心神如墙头草般左右摇摆时,忽发现空气静了下来。身旁有人影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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