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天魑魅魍魉前来擒拿她与她的孩儿,她腹中孩儿已经于她怀中化为一襁褓,她紧紧抱着,死命不放。
众声嘈杂混于一声,声音简短又森然:“凡人李皎,敢与吾对抗!”
身处孤独悬崖,李皎若站在黑暗中,狂风大作,天雷覆顶。然世界却冷寂无比。她的手腕脚腕都被扣上银链,她被扯着一步步上前走。而她抿着嘴,就是不肯。她不能走,她不能去——若是以前任何时刻,让她死也无妨。
可是现在不行,现在真的不行!
她说不出话,却已经咬得双唇渗血。眼看铁链要来锁她的孩儿,她缩了肩膀,将襁褓中的孩儿整个抱入怀中。铁链拷上她的脖颈,她身上再多一枷锁。
她终是总想着天下,总想着拿下那些贼人,总想着扫平大魏的不安因素。可是此一刻,当他们想带走她,带走她的孩儿时,她什么都想不到了。不能放手!绝不能放!不能走!一步都不能走!
她便是死,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她错了,她认错,她认罚!但是她不要死!更不要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
郁郎、郁郎……
她心中凄惨地叫着这个名声,杜鹃泣血,声声血泪。她的眼前被大雾遮挡,她什么也看不见。然她执着地念着这个名字,好像每念一遍,心中就有无限勇气,与加诸于身的雷电狂风对抗。
雨打风吹!
神佛震怒!
人生的磨难与不幸,说不出口的千言和万语,在李皎身上的枷锁上一一重现。他们与李皎对抗着,像是站在悬崖口的两位武者,皆将手中刀剑举起,提到了对方眼前。
直指对方眉心!
绝不求饶!
绝不认输!
绝不能放弃手中孩儿!
他们在你死我活地拼杀,他们在无声地战斗。天地无色,混沌无影,然枷锁上的攻势浩浩荡荡,集诸力和诸念于一身。李皎感觉自己一边被刚出锅的热滚洪浆浇灌,痛得她想要痛哭流涕;一边被头顶压下来的大石覆着,那石头一点点将她往下压,要把她压去地狱中!
十八层地狱,万死无归!
然李皎不肯让路,她就是千锤之下的那根尖刺,横别在此,刺透闷雷。精想妙算,千万般本领全部使出!她好像在与人博弈,对方快速落数子,她才能跟上一步,最终吐血而亡;她变成山中的小树,数百年磨炼长成参天大树,却被进山猎人一日砍去;她变成一只鸟,想飞出鸟笼,尖喙啄破,饥渴而死;她变成……
她成为风,成为水;她成了男人,成了老人;她置于母胎无法破出,她垂垂老矣子女不孝……
她万般不幸,皆是苍天之怒!然她千错万错,任打任磨,却绝不低头服输。
她与天地相斗,与生死相斗,她要如何才能胜出?
天色暗了,又重新听到了鸡啼。手段已尽,李皎终被枷锁扯动,扑倒在地。她膝盖跪在地上,她全身被勒出了血,她心中疲惫,她终不能胜过天之力。枷锁锁着她,锁着跪倒在地的女郎,将她拖入黑暗中。
李皎怔怔然抱着怀中襁褓,她望着寂静黑暗的前方,呆若木鸡,热泪涌下。
泪水如豆,滴滴落在怀中襁褓上。
“哇!”襁褓中传来啼哭声,哭得李皎肝胆俱裂,摇摇欲倒。
斗转星移,旧日经历走马观灯,她重新游走一番。然她其余景象匆匆掠过,她不置一词,不反驳一句。她被天地喝问,她无言无语。然当她在天旋地转中看到那郎君,看到那郎君,她的目光定住,再也移不开。
郁郎、郁郎,郁郎!
她在心中惨叫!
她看到那郎君背着她,与众陌生江湖人睡在野外。天边悬一冰月,郎君坐在树上,屈着膝,坐姿随意又洒落。旁人皆早已入睡,只有他坐在树上守夜。他手中把玩着一玉笛,左敲敲,右看看。他唇角露笑,却又扯嘴角,很是嫌弃地摸着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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