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佳人乌色长发,便露出那从脖颈一直蜿蜒到脸颊的墨色花瓣来。颜料坚实,数日不褪,那花瓣昨夜饱受摧残,花开得瑟瑟缩缩。郁明指尖轻轻拂过,发现连花蔓上都能看出绯红咬痕。
郁明的脸色青青白白,僵硬着手臂。昨夜混沌的场面时不时从头脑中蹦出来,耀武扬威般在他眼前晃,让他手盖住脸,恨不得立即失忆。
他居然把李皎这样又那样……
而且不肯节制,让她的身体遍布伤痕,光是扫一眼,都替她疼。
他是使了多大的力气啊……
郁明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让他庆幸的是,窝在臂弯间的女郎脸上干干净净,没有留下暧。昧的痕迹。但他才刚放松,又即刻紧张:女郎白得透明的面颊上,黑眸紧闭,睫毛浓长上翘。她的睫毛又黑又密,如纤纤蛾翅。然此时,睫毛上却挂着凝住了的泪痕,连眼皮下都沾着水渍。她的脸那么漂亮,所以那点儿痕迹,让郁明的心骤然跟着揪起。
他居然把她弄哭了……
把强大的总是冷眼睥睨他瞧不起他的李皎弄哭了……
他何德何能啊?!
郁明心中懊悔纠结时,听到了遥遥传来的声音——“艹这破地方居然还有阵法,困了老子一晚上,够霉的。”“嗳莫提了,赶紧找公主殿下吧。老子一晚上没睡,困死了。”“殿下!殿下!”
郁明心中一跳,发现将士们正往自己这边走来,而他和李皎还浑身赤。裸地倒在地上。
郁明推了推女郎没推醒,然他与李皎现在的样子,岂能被人看见?李皎这样虚弱,身上痕迹这么严重,腿间还残留血迹……
郁明跳起来,慌慌张张地提起地上的衣物往身上套。他都不敢细看,抖着手红着脸,胡乱给奄奄一息的女郎披上衣裳。将女郎收拾好,郁明一把将李皎横抱在怀中站起。他看到灯笼孤零零地扔在地上,尴尬之际,匆匆在灯笼边留下暗号给雁莳,寄希望于雁莳和自己心有灵犀,看到自己的暗号,知道李皎和自己在一起,莫要追来了。
最后,郁明不忘他好不容易扛出来的几十斤大包袱。
肩上扛着沉重包袱,怀里抱着对比之下羽毛般轻的李皎,郁明四处察看,找到了昨晚被自己推倒的墙。他找到了昨晚进来时的洞,带着李皎一路往出口处逃去。爬上去时,他极为费劲地顶开那百来斤的石头,满头大汗地把自己的包袱和李皎一起弄了出去。
自作孽,不可活。
这般多的累赘,反而是怀里抱着的李皎最轻了。
因李皎的状况不好,被人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什么。郁明在山中踟蹰,都不敢下山去。他最后一横心,决定先留在山上等李皎醒来。这般抱着李皎、背着重物,等郁明找到山洞休息时,跌坐在地,累得脊背直冒冷汗,右手腕一阵刺痛。
他顾不上那些,满心担忧地把李皎抱在怀中,声音结结巴巴:“李李李李皎……”
人依然没有醒过来。
郁明摸她额头,觉她并没有发烧。他心急如焚,可实在不敢带她下山就医。他已做了禽兽不如的恶事,又怎能再玷污她的名声?郁明颇为头疼,守着她一步都不敢动。又悔又恼又怜又惧又尬,万般滋味,让青年心中苦闷,大气不敢出。
将士那边许是雁莳收到了消息,在清晨时就带手下下了山。郁明去山涧走了一趟,打了山泉水,闭着眼给李皎清理一番身体。将她洗了后,他又唯恐她生病,再在洞中烧了柴火。
郁明仍嫌不够,去翻自己的大包袱,从一堆废铜破铁中,找出火折子、水筒、纱布、药膏等物,皆能让李皎用得上。他最后翻出自己包袱里藏着的小本子,摊开来看着自己的字迹发呆。
本子里字迹潦草,记了许多旧日恩怨。桩桩件件,皆是跟李皎有关。他独身这么多年,想起她,心中就恼一阵。恼得要吐血时,就拿出笔在本子上狠狠记她一笔。
他记她如何如何亏待他,如何如何没良心……
然眼下郁明抱着自己的小本子,神色落寞,想自己如何如何亏待她,如何如何没良心……郁卒之极,几次想把本子扔到火中烧了。他恼恨地将本子扔到包袱里,坐在柴火边继续照顾女郎、给她敷药。郁明盯着沉睡中也不安蹙眉的女郎,心中茫然,想日后该怎么办……
等到天黑,李皎终于浅吟一声,醒了过来。她睁眼瞬间,便对上青年英俊无比的面孔。他眸色清黑,烂烂若星辰,见她醒来,目中喜色与忧色同时到来。郁明将她扶坐起来,让她靠着山壁,殷勤无比地捧着一片叶子,让她用山间清泉水润喉。
李皎动一下,脸色苍白。
郁明跟着她一同脸白。
山洞中良久都无人说话,气氛静谧得可怕。郁明照顾了她一番,看她脸色渐渐没刚醒时那般凄白如纸,才微微放下了心。郁明咳嗽一声,李皎目光盯着虚空也不看他。郁明心中暗沉,再咳嗽一声,李皎依然没理他。
暴风雨前的平静,何等煎熬,让人坐立不安。
咳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他硬着头皮,干干开口:“还还还痛吗?”
李皎没吭气,长发披散,坐于壁前。她肩膀瘦削,衣衫宽薄,抱臂而坐的样子,有几分可怜。
郁明心中软下,愈发觉得自己是混蛋:“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