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老说他们身体虚要多补,每次过来不是鱼就是肉,明明他们都没痛没病的,被他用中药调理过的身体比几年前还强些呢。
江河并不搭这话,适当地转移话题,“师母,你没注意到吗?我今天将拖拉机修好了。而且这次我还用上宁老师教的物理知识,对发动机稍微改造了下。”
“用了哪种知识?”宁教授听得心痒难耐,“下午时我们都注意到动静,只是不好靠近。”
他们是被村子放逐的人,不管和谁靠近都会给那些人带来危险,不如自己识趣些,没有特地和谁接近,更不会往村里人多的地方跑。
等听江河说完后,宁教授惊住,“你是将发动机改造了,不是化油器?”
江河道:“电喷发动机更省油,还能改善燃烧不充分、产生黑烟、马力不足等情况。”
在知道这年代的汽车、拉拖机的耗油量时,江河简直是眼前一黑。
就算是产油国也经不起这么耗啊!后世有“车买得起、用不起”的说法,这年头简直就是不仅车买不起、油更用不起,发动机吃的不是油,是黄金!
“咱们国家是贫油国。”宁教授的手都在抖,“几年前脚盆国的东洋公司取得转子发动机的专利,将发动机的耗油减少百分之四十,我们国家太穷、底子太薄,外界还封锁技术,导致咱们国产的发动机都是耗油大户,你改进的电喷发动机燃油供给更精确,更省油……这是走到所有国家的前面啊。”
江河笑了笑没说话。
算不上贫油国,只是还没发现罢了!算了,石油是不可再生资源,能省就省吧。
宁教授激动地抓住江河的手,语无伦次地说:“大河,我马上找人将消息传到京城……”
只是找谁呢,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冒险,还得搭上人情。
“老师您别急。”江河端起桌上水递给宁教授,让他别那么激动。
宁教授的年纪大了,万一岔气可不好。
宁教授猛地灌了一大口水,才勉强冷静下来。
“大河,你不愿意?”他急切地说,“大河,单是这个发动机就让你能进入国家研发中心……国家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咱们国产的汽车,那些外国人压根看不上,原因就在于发动机,这个发动机如果深入研究说不定可以用在航天上,我们国家的航天事业刚开始起步。大河,你一定得将研究图纸上交国家……”
“不是,我乐意将图纸上交国家。”江河轻拍着宁教授的手,坚定地说,“我只是想说,宁老师,我将这份功劳让给您,你们现在的处境能改善吗?”
宁教授愣住,他傻傻地看着江河,突然想起和小儿子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小儿子当时说:“你说你为什么那么蠢?!!当初你们待在米国多好,有汽车、有洋房还有佣人,你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国家,傻瓜一样过着清贫的日子,死守着那点工资勤勤恳恳的为国家输送人才……你看你对你的学生多好啊,结果你被打倒时,谁会认你?”
小儿子歇斯底里地喊着:“都是你的错!如果我们留在米国,你还是我尊重的爸爸,我们过得体面又有尊严,不愁吃和穿,更不用担心哪天被当成臭老九打倒……别恨我举报你,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那时他的心都碎了,浑身如坠冰窑。
冰冷的风一直在吹,身体仿佛被冰冻,永远都没有解冻的一天。
不仅小儿子举报他,细心教导的学生也背叛他……
后来大儿子下落不明,孙子不知流落何方,妻子在暗中哭泣……
这些都是煎熬啊!
他的心被反复地煎熬着,熬尽了一生的苦水,化为命运的枷锁让他动弹不得。
可他仍是没有怨言!这是他的国家,抚育他祖祖辈辈的国家,先贤们洒下热血、耗干眼泪,牺牲性命仍百折不挠的国家。
他这辈子对不起妻儿,可从来都对得起立在足下的土地!他可以拍着胸脯说,即使他死了,他的傲骨也写在这片土地、千百年不屈的灵魂里。
终于,宁教授眨去眼里浮现的泪意。
“大河啊,老师这辈子还是值得的。”他叹息道,“只是大河,老师不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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