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雾太碍事了,不然就能看到这个年轻男人脚上穿的靴子边绣有金丝福纹,大宛帝京苏记出品。还能看到他腰间,一根做工十分不符合他华丽穿着的粗糙红绳,垂挂着两颗金龟。
这位阔公子阴着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锁眉望着雾气弥漫的外港水面。
他似是在等人,也好像是来等着看热闹。
过了好久,矮房下一个人对他说:“二公子,过子时了。”
“应该快了。”他点了点头,说道。
又是一阵风,笼罩在他身边的雾气淡了几分后,红色更加锐利显眼。
“船工都走了?”
“走了。”那人说,“那些人都认钱不认忠的,留在这里做什么?只要走,一人十金,谁能抵住金子的诱惑。况且他们都知道,我们花大价钱凿船破帆,他们留下来就是陪人送死。”
苏北湘道:“乐子,我爹常说的一句话,你记得吗?”
“二公子要问的是主子常说的那句……世间唯财好?”
“不,是那一句。”苏北湘说道,“我爹经常跟我们小辈们说,钱好,钱能使人变鬼,再使鬼推磨碾人……但钱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钱能买命,却不能起死回生。”
矮房下站的那人哑了声,好半晌才抹着眼泪说:“我知道,二公子说的是大公子……大公子回不来了……主子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大公子的命了……主子抱着小孙儿哭了好久,看的人心里发酸……”
“这是我第一次见我爹把半边家产都拿出来……”苏北湘道,“我爹只剩钱了,他砸了这么多,就是让他们,都偿命。钱是买不了起死回生,但钱可以买他们的狗命,哪怕是太子,是皇帝,钱够了,总能要他们的命……”
夜雾中,传来车轮吱呀声,渐渐,人声越来越近。
等能听清后,来人也察觉到了不对。
“先行的侍卫呢?制造处刘大人呢?!怎么都没来接?”
“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意外?船还在吗?船还在……”
“不对,你们停下来听一下,是不是没人?”
“这可怎么办?”
这边七嘴八舌慌着,后面有人来问:“前面怎么停下来了?殿下问你们到了没有?几时能上船?”
坐在矮房上托腮呆望着船看的苏北湘,缓缓露出一丝笑。
他轻轻自语说:“几时上船,几时送命。”
那群人闹哄哄商量了半天,也没等到来接的人,有人哆哆嗦嗦道:“咱们不会是走错了路,到了不该到的地方了吧……”
有人吵他:“胡说,只有这条路,怎会走错!”
“何大人的意思可能是……”有个人用过分镇定的声音,压抑着嗓子眼的恐惧,神叨叨说道,“咱们……是不是走岔了路,今夜上路没掐算时辰,撞了邪,走上……走上阴司道了吧?”
这时,一人指着矮房方向,恐慌大叫:“啊!!厉鬼!厉鬼!!”
苏北项慢慢扭过头,夜雾太重,他们看不真切。
苏北湘幽幽一笑,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与悲痛,压着嗓子,一字一顿道:“你们,上船啊!”
上船啊!
船上有我重金买的死士,等着送你们上路。
哪怕你们有命夺船,也没命逃出外港。
这是我苏家黄金万两为你们铺就的黄泉路,就在眼前,上船吧,上路吧。
南朝随太子王临一起出逃的大臣们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