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北边:“一个是当今的储君,她的野心和张力,起初压抑在自卑中,未敢完全敞开示人,但即便如此,仍是遮不住她的不同。她心中要的,一开始就是天下,只是之前境遇不好,不敢想,可一旦回到高位,她就能放开手脚,显现野心。”
“你也是。”楼玉说,“你是第二个。你的不同,一样是因你心中所想,心中所求太大了,我并不是指你和储君一样要的是天下……你要的是你心中的美满人间。并且你……自信坦然,不疾不徐,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贺然只是笑,之后说道:“楼将军很有见地,以后会是留名青史之人。”
“然姐才是。”楼玉说道,“不是恭维,是真心话。”
贺然温柔笑了起来,坦荡荡道:“借你吉言。”
进入三月,草长莺飞,帝京也总算有了些颜色。
天坛祈福完毕,阿兰再次登上京郊的无名山,静静坐在山顶的瞭望台旁,看着昭阳宫。
步莲华裹得严严实实,白毛黑发,站在一旁给她讲前朝皇帝的事。
阿兰听他说完萧王,跟了一句:“我有个舅舅,在西陵祭拜母亲时见到了牌位。”
“公子牧。”步莲华道,“他去的早,当年宫变,萧王府撤出京城,一路阵亡无数兵将。当年主公拼死救出了萧王爷,公子萧牧是走朱雀门,楼萱,就是楼老将军的大女儿,五狼将中的大姐,领兵随护,王晋他们的主要目标只有萧王爷和公子牧……”
后面他不说,阿兰也猜到了。
她说:“所以,南朝……对我而言,是国仇家恨,对吧?”
步莲华把自己蜷在厚实的斗篷里,点头道:“是的。”
山上还是冷的,阿兰站起来,俯瞰帝京,垂眼说道:“那个狗皇帝竟然是诈病。”
“也好。”步莲华说,“楼老将军一直跟他别劲,主公现在说伪帝未死,楼老将军就憋着一口气,誓要走在伪帝后头。”
“让王晋活着也好。”阿兰说,“活着等着我杀进南都,削了他的狗头,铲平龙泉宫。”
她这句话说的颇有点狠辣劲,步莲华笑眯眯看着她,轻轻咳嗽了两声。
阿兰闻声转头,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皱眉道:“你别站风口了,站这里来。”
步莲华笑问:“站你后面,让你替我挡风?”
“想得美。”阿兰道,“我站的地方刚好风小,吹不着你,快过来。”
步莲华过去,阿兰拉住他的手摸了摸,还是温的,这才安心。
两个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步莲华问她:“殿下又在想什么?”
“想……到哪找个称我心意的画师,给苏北湘画王八。”
步莲华忍不住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手从她手中抽出,指向自己:“我,保证合你心意。”
他压低声音,眨眼睛道:“画大个的,金粉描边。”
苏北湘到洛州收钱,钱虽然收了,任务也完成的不错,但洛州大户算是得罪完了。
于是阿兰这几天忙着替他安抚人心。
细究之下,这才知道,起初苏北湘到洛州去,双方都和和气气的。洛州的大户们也都知道他来做什么,积极配合,好吃好喝招待着,要捐的,要诈的,要给的,一个法子,能拖就拖,实在拖不下去就给。
所谓拖,就是指每日好酒好菜好歌舞招待朝廷使臣苏北湘他们。
但总有不长眼的,要往苏北湘炸点上碰。
洛州八城刚从南朝手中划为北朝版图,城中大户们行事,尤其是与朝廷官员打交道,多少还沾着些南朝旧习。
涸坝城的大户听到风声,知晓苏北湘养了几个出身野窑的孩子,自以为了解到了他的喜好,特地买来一对儿长相干净漂漂亮亮龙凤胎,十二三岁的年纪,晚间歇了宴席,送到苏北湘房中侍候。
苏北湘炸了。
公子哥发起脾气来常人招架不住,官服一脱,直接踹翻长桌,黑靴踩在大户的脸上,不客气的拿剑指着大户的喉咙,把大户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吓的大户五十多岁的人,当众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