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说,语气还带点委屈,比平时软了一半。
茯苓拎着药箱默默离开,还贴心的随手关了门。
外人走后,阿兰一下子拍在步莲华头上:“你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吗?烧了三天,自己知道怎么不叫太医院的人来看?我们是少医还是少药?还是家里穷困潦倒,需要你给我省那点药钱?!”
“没有,哪有的事。”步莲华听出了今天她情绪不稳,话中带着怒火,连忙软声哄道,“你总要给我个适应的过程,我原先是那种……是那种疼起来能生生昏过去的人,现在只是小小的不适,与之前比起来,只要不疼,我一时半会儿并未当回事,总是会好的……”
“你少哄我!”阿兰按住他想要去摘红绫的手,指着桌案上的他写的那些奏表,说道,“你乖乖给我躺好休息,等会儿药来了一滴不剩的喝光,你要敢不听,我就烧了你桌子上的纸!”
“不敢不敢!”步莲华连忙拽住她的手,把她手夹在怀中,又急又想笑,软声说道,“可别……不能让你生气,我为了写这个,想了好几宿,今日又写了一整天,你可不要拿它们撒气,不如这样,这次是我错了,你要是心中有气,你冲我来。”
他当真像个合格的祸主妖妃,万事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利用色相。
步莲华搂上阿兰的腰,自觉宽衣解带,笑道:“你来……我给你暖手还不行吗?来……别气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这只是小事,小事……莫急莫气。”
阿兰软在他怀中,摸着他垂落在手边的头发,安静呆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刚刚的那个医师……”
“嗯,是茯苓。”步莲华说,“傅小叔十年前救的一个孤儿,谨慎仔细,开方抓药从无有疏漏,你放心,你看他不是也说我没事吗?”
“他跟我说……”阿兰无精打采道,“我难生养。”
沉默好久之后,步莲华忽然拍了她一下,笑道:“殿下不会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吧?”
阿兰委屈道:“你这是什么语气,我都快哭了……”
“没事的!”步莲华笑着说,“他说的是难,又不是不能。阿兰你想想,这才多久,你遇到我之前,月信都不准,这不也慢慢好起来了吗?你怕什么……”
阿兰心中梗着一句话未说。
之前在稷山,那个神神鬼鬼的首巫也说过,不仅是难生养的问题,步莲华的孩子,很有可能也会像他一样,是个身子不好的。
步莲华又问道:“你是害怕吗?”
阿兰没出声,只是小声吸了吸鼻子。
步莲华笑说:“没事!”
他轻轻吻了吻怀中正失落的阿兰,说道:“你怕什么,我都不怕,殿下你想想,你天命所在,身上有帝王命,十几年吃苦受累,半年就调理的差不多了,你身子好着呢!你别怕……”
阿兰揉了揉鼻子,喃喃道:“万一……”
“没有万一,你哪里来的万一……”万一是我才对。
步莲华没说出这话,只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就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然让殿下你如此失神……”
“他们南朝之前都在传我是石女……”阿兰说,“我爹压着就是怕我听到,但我又怎会不知道?他们传的那么厉害,什么青楼女子养大,流浪乞儿,还给伪帝当过宫女,其实我这些都不在乎的,说再多,我还是储君,我也做的不错,起码,起码你们都说我这个储君做得很好,大家都没有失望……哪怕他们说我是石女,我原本也不在乎的……这种事情,到时候一统了,大婚了,有了孩子,什么石女之类的话,自然都会不攻自破的。可今天,茯苓却忽然说我不好生养……”
她真的很害怕。
“没有的事。”步莲华轻轻拍着她,“阿兰你要信我才对啊,茯苓是医者,你看太医院的那些人,眼里见到的人,可有几个完全没有毛病的?他只是说难生养,说出来是让你好好养身体的意思,又不是说,殿下,下官很肯定你以后不能生养了。有吗?没有的……别想太多……”
步莲华觉得自己安慰人的本事越来越强,果然,阿兰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稍稍好了些,连身子都软了几分,贴的更近了。
步莲华又道:“你要真放心不下,你可以问傅小叔,没问题的……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孩子而已,会有的。”
步莲华说完,默了一默,忽然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这种事情,也许是该好好问问傅青。
步莲华喝了药后,蜷在榻上,慢慢睡熟了。
阿兰得了空,披衣点灯,看他今日写的奏表。
步莲华所言,是一统之后开设官学的事情。
如今民间多有私学,但南北一统之后,应废止南朝的私学,由朝廷统一开设。
又因南朝没有科考之举,因而官学混乱,朝中官员多靠地方大臣上表举荐,此等乱象,必须在一统之后加以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