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莲华微微摇了摇头:“我感觉到了……好疼。”
阿兰已听过传报,却又要问他:“怎么回事?我这边立储大典,你跑开做什么?”
“做些事情。”步莲华说完,问道,“所以……我都伤到了哪里?”
“这只手。”阿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左手,又点了点他裹着纱布的额头,“头……还有这里。”
她戳了一下步莲华的腰,步莲华像条被她甩上案板的活鱼,猛地颤了一下,扯动了腿上的伤,又是一声闷哼。
“你看,你现在不能动了呢。”阿兰轻轻安抚着他,步莲华疼出满身汗,扬起头,脖子舒展成一道优美的弧度,小口喘息着。
阿兰舔了舔嘴唇,嗷呜一声,轻轻咬住了他的喉结,舌尖撩了一下。
他真的已经完全不能动了,就像她尖牙利齿下的猎物,放弃了挣扎。
脖颈轻轻颤动起来,步莲华低声问道:“阿兰,你是不是说过……如果我出了事,你就不要你的天下与子民了?”
阿兰软软趴在他身上,松了口,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的梅树,却说:“我想要天下的,这是我的东西,我一定会要。所以……步莲华,你一定要说话算话,你与我成婚时承诺过,说你会努力活得久一些,你不能违诺。”
“……其实这种事……”步莲华未受伤的手慢慢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这种事,并非我说的算。你……公主,你现在是一国储君,民心所在。从此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任何人的死活,都应无法撼动你一掌天下之心。你的天下……是你自己的,并不能系于一人身上,轻易取舍。有些东西根本不能做取舍……”
“要你废话!”阿兰却忽然恼火起来,又是一口,狠狠咬在他脖子上,步莲华不自觉收紧了手,轻声叹息:“你的牙……咬的好疼。”
“不疼不长记性!”阿兰气呼呼道,“要你来教我这些?我心里日思夜想的只有两件事,一个你,一个一统南北。但你要先没了,我一统了南北给谁看?没意思的,没了你步莲华,这些都没意思的!我想做的,是要有个人陪我看。收复疆土那天,我一定是万分喜悦的,可你不在,我怎么喜悦?我一点都不高兴!”
步莲华听懂了她的意思,适时地安慰道:“我会努力……”
“放屁!”阿兰爆了粗,扼住他的喉咙,却不忍用力,只恶狠狠放话,“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明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子,却天天变着法子不蒙眼睛,药常常忘了喝,这次也是,是谁让你去杀她的!”
步莲华轻轻掰开她的手,握住,问道:“你知道了?”
“我有三点,很想问问你。”阿兰沉下声音。
“第一,是谁准你私下里杀了她的?”
“第二,我立储大典,如此重要的日子……你却离开去做另一件事,这件事在你心里,难道比我成为储君还要重要吗?!”
“第三……”阿兰逼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你告诉我,整个北朝难道找不出能杀了她的人,偏要你亲自去动手吗?!”
步莲华摸摸索索找到她的人,把她抱住,温声说道:“这些,我都可以跟你解释……”
“折命煞。”阿兰忽然说道,“我听到首巫的声音了,步莲华,你现在离开我,只要染上命债,就要拿你的寿命偿还……可你还剩多少命?你告诉我,我能给你补多少?你自己……你自己肯定也不知道。你说,你让我怎么办好?算我求你……好好活着,行吗?”
“……我会的。”
“我不想在天下和你之间做取舍。”阿兰低声呢喃,“不要让我有这一天,听清楚了吗?”
“遵令,殿下……”步莲华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昏沉的梦中,着急要弹她脑门的想法,现在完全抛在了脑后,步莲华轻声哄道,“好了,新立的储君不要生气了,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好好爱惜身体,会惜命,不让你担忧。”
阿兰毛顺了,软绵绵吼道:“你少来这一套,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你最会骗人,你们全家都最能骗人,你不要以为自己能瞒过去,解释解释,为什么要杀了师烟?”
“阿兰,”步莲华问她,“你……是不想让她死吗?”
阿兰挣扎着从他怀里坐了起来,步莲华怀中一轻,捞了个空。
看不见她的神情,步莲华有些无措。
半晌,听她低声说道:“我总觉得,杀了她,就像……就像我要故意掩盖自己的出身一样……”
“她不能留时间太久。”步莲华说道,“她是严枫从崔一府上骗出来的,南朝那边应该是得到了风声,最近正朝洛北调兵。加之洛州战场,南军接连失利,年后很有可能转移战场,攻洛州和洪州北端,那时,要她还在,崔一给她按个夫人的名号,打着要报掳妻之仇,很可能将火烧过墨城北,朝朔州来。”
“我知道。”阿兰点头,“我没说……不让你杀。我只是……算了,死都死了。”
她深吸口气,又转过头,盯着步莲华问道:“为何要你亲自动手?当时在场的侍卫……”
“那是八锦卫。”步莲华说道,“情况有些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