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头儿,你这么做不太好吧,好歹都在这片地头上混着,咱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是砸是场子呢!”镇上那群人的头头看来是气急了,虽然努力压抑,但是言语间已经是带上了怒气。
“别生气啊,呵呵,我这也是就事论事嘛,你说这么跟瘦得跟骨头似地女人,开口就要三百斤粮食,这不明摆着坑人吗,我觉得你们做得不地道,所以就多嘴说了两句,你也别不爱听。”兰亦磊口里说着软话,态度却是强硬到了极点。
“那兰头儿觉得怎么样才算是合适?”镇上的人继续忍气吞声。
“就这么个女的,活着的时候也就值两百斤红薯丝。”兰亦磊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就这么一句话,镇上那群人就生生折了一百斤粮食。
“兰头儿既然发了话,兄弟几个哪有不听从的道理,那咱就算两百斤吧,陶肃远,你把两百斤粮食拿出来,咱们就算了两清了。”那汉子被气得身上都发起抖来了,一边打着摆子一边催陶肃远交粮。
陶肃远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三百斤粮食,就藏在路边的稻田里,因为道路比田地高出许多,所以这些人没留意根本看不到,这时候让他们自己挑走两百斤,然后还剩下一百斤。
他们拿了粮食之后扛起地上那个女人的尸体刚要走,却又被人叫住了。
“等等。”陈秀贞从我们这些围观的人中间走了出去,然后对镇上那些男人说:“既然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就只值两百斤粮食,怎么现在拿了两百斤粮食又要她的尸体?”
“你个臭婆娘……”那人刚要破口大骂。
“我觉得这个女人说得有道理。”兰亦磊高声说了一句,直接让那人把后面的话都吞到了肚子里。
镇上的那些人就这么愤愤地离去了,我不知道陈秀贞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想要把那个女人的尸体留下来,也许是出于愧疚,但是这件事,也让我们村和镇上的这股势力彻底地结下了梁子,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对此,兰亦磊自然是乐见其成。
“好了,现在人都走了,陶肃远啊,你总不能让我做白工吧?”兰亦磊笑嘻嘻地开始讨要辛苦费了。
“您说,您说多少就多少。”陶肃远对上兰亦磊,简直是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了,面对镇上那些人的时候,他还能想着讨价还价一下。
“今天省下来的那些粮食,咱就一人一半吧,以后要还有什么事,就再来找我,咱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行,行。”
兰亦磊让人把那五十斤粮食带上,然后又转头问我们:“今天有人要蘑菇吗?”我们村的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一个个都保持着沉默。
“看来是没人要买,那咱只好明天再来了。”兰亦磊自言自语地说完,然后又重新把手插进袖子里,缩着脑袋弓着背带着一众手下走远了。
这群人走了之后,我们村的人就收拾收拾上山去砍柴了,陈秀贞背着尸体上山,把陶肃远也给叫上了,说这是他们造的孽,把人埋了,多少也能抵掉一点罪孽。
但是在山里的时候,陶肃远好像是不小心踩到一块浮动的石头,摔到山沟里去了,我们这边的山沟下面,一般都是成片成片的石头堆,这一摔下去,就没有还能活命的,我那次,纯粹是个异数。
村里人也有说是陈秀贞故意把陶肃远给杀了的,但是没凭没据,也不好胡乱冤枉人,很多人都还觉得陶肃远死有余辜。之后,听说我们不在的一天中午,三爷和几个村里的长辈又找陈秀贞到厢房里单独谈了一次,她忐忑不安地走进去,然后又抹着眼泪走出来,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一些什么。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某一天中午,我们还是在将近十一点半的时候才开的门,可是这一天很奇怪,大门打开,外面竟然是一片黑暗,所有人都楞了,怎么这么黑?太阳呢?
一阵风吹进来,屋内的火光忽明忽暗,我能感觉到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三,三爷,是不是咱弄错时间了?”有人喘着气问道,他的声音很不稳,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吧,呵呵呵呵。”有人僵硬地开着玩笑,但是没有人配合,实在是太害怕了。
我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脚,一步步慢慢地挪到门外,外头是一片的黑暗,比任何时候都黑,整个世界好像是泼了墨一样。
现在不可能是晚上,如果是晚上,我们这些人早就被冻僵了,怎么可能还可以在外面活动,现在是白天,就是天上没有太阳。
葛明呢?我突然很着急,葛明呢?小黑小龙呢?我转过头,葛明和小黑小龙就站在我身后,借着屋内透出来的一点光线,我还能看到他们就站在我身后,葛明手里抱着小龙,小黑就站在一旁。
我走过去摸了摸小黑的脖子,他享受地呜呜两声。
“你说这是怎么了?”我蹲在地上抬头看葛明,心里满满的绝望。
“日食。”葛明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
“啥?”我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日食?”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他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那两颗兔牙竟然会反光。
“没,没什么。”这真是太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