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样,我奶还是不怎么待见我弟,心里总是怀疑他是不是老陶家的种。我弟他没有奶奶疼,但是亲妈疼着呢,在我们家,她唯一能看得上眼的就是我弟了。我弟也确实招人疼,他聪明嘴甜,而且长得也高。我虽然比他大两岁,但是有记忆之后,我就没有比他高过。
扯得有点远了,再说我那老爹,他是一个极其沉默的人,后来因为我那二叔得罪了给他们介绍工作的那户人家,人家不再愿意带我们家的人去了,于是我爹之后在家里种田。后来经济发展了,镇里家家户户都起房子,我爹就去当小工,从一天二十块开始做,直做到这两年小工的工资涨到八十。
他太沉默了,总是逆来顺受,我也并不太了解他,有时候甚至有点同情他,当然,这是我小时候不太懂事时的想法。
其实我在家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因为我各方面都像我爹,瘦小、沉默。而我爹就是毁掉我母亲一辈子的罪魁祸首,所以连带的,她也不喜欢我,打骂是常有的事。我小时候最不喜欢听的一句话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天下父母的心总是一样的”。大家为什么都这么武断呢?这天底下这么多人,哪里都能一个样?像我的母亲就经常打骂侮辱我,而我的父亲总是垂着头不吭声。
不过我高考完那一次,我们家大闹了一场,因为我的成绩不好不坏,刚好够上一个普通的专科学校,我母亲说家里没钱,这年头上个大专还不如不上。确实,他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家里的存款也不多,主要是比我晚一届的弟弟明年就要高考了,如果送我去读书,那么我弟的学费就会很难凑起来。
虽然我弟的成绩并不好,哦,我弟叫陶方,你可别管他叫逃犯,他最恨这个。我弟的成绩虽然不好,但是我母亲总说:“陶方很聪明的,就是不爱读书。”其实她说得真没错,陶方自小就有一股子聪明劲,而高考黑马这回事,也并不那么罕见。
但是我父亲这一次没有妥协,他用沉默对抗这母亲的哭喊打骂,嘴里也咬得紧:“陶亮要去读书。”
母亲最后也是没有办法,因为这个家到底还是要靠男人才能撑起来,我终于如愿到外地去读书了,我对读书并没有多大的热情,主要是在家里太憋屈了,能走出去我总是高兴的。
而陶方最终也没考上大学,我母亲对人说:“家里都没有钱了,考上了也是白考,方儿早就没了读书的心思。”
对此,我无话可说,确实,如果是我,肯定也没心思读书了。所以对这个弟弟,我是愧疚的。虽然他从小没有尊重过我这个做哥哥的,但是我一直把他当弟弟,母亲也好弟弟也好,他们都是我的家人,除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我们在一起生活的那些年,也有着很多温馨的点点滴滴。
第2章迟来的福利…
父亲的葬礼过后,我突然觉得很疲惫。我有时候会想,这个一辈子没有享过福的男人,他会不会在心里埋怨我,他当年那样坚定地要把我送出去读书,而我呢?我并没能为他做些什么,他快六十了,日日做着小工,搬砖挑水泥,那是极重的活。
我这个读过书的儿子,能为他做些什么呢?我为他做的少得可怜,过年的时候帮他买的外套,还在他的衣柜里挂着,他临终前交代说,那件衣服不要烧。
我这几天常去他的坟头坐坐,带点小酒小菜什么的,也就是图个安心。都说人死如灯灭,他其实吃不到的吧……
父亲去世后,我们俩兄弟就分了家,母亲跟着弟弟住在镇上的三层楼房里,弟弟说他包下了赡养母亲的责任,只要母亲百年之后我出一半的丧葬费就好。所以他得好一点的房子,我倒是没有意见。
我就得了村里那栋老屋,这老屋是木头的,以前我爷爷的父亲传下来的,我爷爷的爷爷,是个地主,到我爷爷的父亲手里的时候,因为他好赌,家财都被败个精光,也就剩下这么一栋屋子留给了我爷爷。这栋屋子也不是正经祖宅,原本是爷爷的爷爷家里的一处产业。
顺带的,山上几亩薄田也归了我,那些山上的田地都荒了好几年了,根本没人种,他们说归我,我也就收着,没啥好说道的。
老房子也挺好的,它有着我童年里所有的记忆,我是一个念旧的人,即使那些就是往事并不那么美好。
正好我想要休息一阵子,住到村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倒也挺惬意的,这些年我也存了一些钱,母亲大概是觉得我这老实人没什么本事,肯定赚不了多少钱,这些年来倒也没要求我往家里交钱,而我自己也没有提起。
虽然我是很老实没错,可是对于自己的人生,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思考过的,我的一辈子,除了自己,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我要为自己做些打算,存点钱总是安稳些。
从我们村到镇里开车也就二十几分钟路程,马路是头几年刚修好的柏油路,因为去年修了一条新的省道,挖隧道架高桥,原本从我们镇到临镇四十多分钟的路程,现在开车都不用十分钟就能到了。这样一来,大家也就不愿意再走原来这条弯弯绕绕的旧路,刚修好没几年的柏油路就这样闲置了下来,每天来来往往的,也就是一些村里人自家的电瓶车之类的。路上连灰尘都没有,干净得很。
原来我们家因为靠马路不远,每天都能听到汽车喇叭声,这一次回来,发现突然安静了很多,我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一个人是生活很清静,村里还住着挺多户人家,老人居多,当然也有几个特别的,有些个年轻人也像我这样的,在外面混得累了,也就回家了,其中以陶三爷家的孙子最为风光,人家是开着小车回来的,他家孙子比我小两岁,小时候有点楞,也常被村里的小孩欺负,长大了,有一天突然就开窍了,在大城市里的售楼公司上班,因为人长得实诚,业务也熟练,嘴巴也挺会说道。在楼市最景气的那几年里也小小地捞了一笔,去年经济危机一闹,加上他自己也想歇了,就驾着车子回了老家,当时这部车子在这村里据说是轰动一时,虽然这车也就是一杂牌,不值很多钱,可是村里人谁管这啊?在大家眼里,四个轮子的小车就是很牛逼的存在。
几个年轻人也时常凑在一起喝喝小酒打打牌什么的,我去了几次也就不再去了,他们和我处了几次,大概也觉得我这人肚子里没啥货,后来相互间也就很少来往了。我倒是乐得清闲,而且每次出去多少都要有些花销,我现在没有收入,卡里那点钱可经不起我大手大脚的花,如果这么迷迷糊糊的把最后那点存款给折腾完了,哪天突然有个头疼脑热的需要用钱了,我该去找谁呢?
村里有一个水库,在村不远处的一个山涧里,那里有鱼,虽然不多,我有时候也会去钓一两条回来改善伙食。镇里就有渔具店,生意不怎么好,卖得也不太贵,主要是镇里的门面租金低,生意人也都没啥压力。开渔具店的是个胖子,外地人,随他女朋友来的我们镇,他家男娃多,而他女朋友家里就一个独生女,跟宝贝疙瘩似的。现在的人也都没那么多计较,儿子攀上一门有钱些的亲家,父母一般不会反对,很多甚至会觉得很是自豪,认为自家儿子有本事。
他的渔具店生意淡了些,但是总比在家里吃闲饭强一些,他女朋友的父母是开餐馆的,他也不去帮忙。用他的话来说,反正现在去了也是做白工,而且这个白工,一旦开始了就没个头,反正俩老就一个女儿,以后啥东西不是他俩的啊?其实,那俩老的也早就发过话了,总体意思是这样:现在先让这俩小年轻悠闲着,结了婚就让他们接手餐馆,老俩口从此就啥也不管了,就只管带孙子。
我在一旁听着只管笑,要不怎么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呢?招女婿这回事,自古是非就多。
眼看着秋天就要过了,我都在家里歇出了懒性,再也不想去上那些个憋屈的班了,在家里多好,一个人一栋房子,想啥时候睡就啥时候睡,想啥时候起就啥时候起,想吃啥就吃啥,想穿啥就穿啥,谁的脸色也不用看。
我寻思着是不是在这边给自己找个营生,可是生意我又不会做,做生意那怎么都得要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吧,可是我偏偏最缺的就是这个。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