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慈倒打一耙,但赵政看她这模样竟是连气也生不出来,反倒是这月来郁积于心的烦躁莫名就消散了不少。
赵政也未说话,就这么拥着她站了一会儿,掌心下忽地微微一动,赵政心头微热,脱口道,“它动了!”
他这样真是。
董慈忍不住笑了起来,把小腹上的活体暖炉拿开了,自己感受了一会儿,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乐不可支,“没有的,我的动脉跳动而已,它还太小了,现在感受不出来的。”
赵政被笑话了也不生气,只就这么凝视着她的笑颜好一会儿,看得董慈脸上飘起了层薄薄的红,这才低头在上面吻了一下,低声道,“朝堂上的事你无需挂心,好好养着寡人的儿子便是,秦庭泱泱大国,还不愁找出些有识之士可用之人。”
他骨子里这股自大劲想来是有一定血脉遗传的因素,这张狂中二的语气和成蟜如出一辙。
董慈笑了笑没说话,心说他自大归自大,只是等听了逆耳忠言,又能忍能让,不把这几个月受的气放在心上了,现在就是气不顺罢了。
董慈知道他只是因为秦将叛变咸阳生事一时起了迁怒,便也没真把逐客令放在心上,只无奈道,“那你还气什么,这下下了令把他们都赶出去了,该高兴才是。”
董慈就这么微微仰着头,眼里笑意盈盈,美得不可方物,赵政低头看她,缓缓道,“放肆,随意揣测王意,该当何罪,小心寡人罚你。”
董慈现在是有恃无恐,半点不怕他,听了反倒一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笑道,“随便你罚,你凡事不要生气动怒便好。”
赵政松松揽着她,低低应了一声,恰好见岱山进来,便让董慈在案几前坐下来让岱山给她把脉,岱山喜欢和小孩子玩,知道董慈怀孕了就特别高兴,把了脉确定了,就朝赵政笑道,“是个男宝宝,很健康,就是阿慈身体虚了需要多注意些,以后朝食我来配。”
赵政听得微微蹙眉,董慈忙安抚地在他手上握了一下,她自己就是大夫,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次和怀着小宝的时候有些不一样,许是心态放松了日子好过了身体反倒没有以前坚强了,怀着小宝的时候只是嗜睡,这次七八周的就开始折腾她,这几日有些食欲不振,隐隐有些恶心想干呕的趋势,想来里面是个调皮的宝宝了。
岱山是好意,董慈道了谢,听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知道赵政是要处理政事,便起身打算出去,给赵政拉住了,“无碍,你在这陪我便是。”
岱山对朝堂政事没兴趣,去拿了瓶能止吐的小药瓶给她就回了太医署,董慈本是还有些事没做,给赵政握着指尖又有点不想走,索性便在旁边坐了下来,她也可以多听听。
吕不韦尉缭步履匆匆,进来便跪地拜请秦王收回成命。
赵政挥手让他们起来说话,对收回王命之事只字不提,只道,“张耳陈馀两人违抗军令,一前一后领兵叛逃魏国,秦军损失惨重,此二人照叛国罪论处,株连九族,车裂戮刑于市。”
赵政面色冰寒,接着道,“寡人着蒙恬领十万秦军增援王翦,大军压境,让魏增将张耳陈馀交出来,寡人要此二人的人头,告慰十万秦军将士的在天之灵。”
兴平将文简递给吕不韦等人看过,董慈也看了,上面写了此次秦将叛乱的前因后果,董慈看得脸色发白。
任何一件事的发生总有它的必然性和偶然性。
董慈原以为历史变了就不会出问题了,可她忽略了一件事。
事情的发展方向会变,但一个人的性格特征不会便,时机巧合情形类似,同样的事一样会发生。
张耳陈馀是正史里完整记载为数不多的一对好朋友。
从他们初初相识,志趣相投,到刎颈之交再到后来反目成仇至对方于死地,这中间发生的种种都有明确的历史记载。
无论对错,只是命运给他们开了次玩笑,在性命和权势面前,他们也经受不住人性的考验。
这次彻底决裂的原因和历史记载的如出一辙。
张耳被魏军围困微山,向陈馀求援,王翦统领的秦国大军鞭长莫及,陈馀自知兵力不敌,派了三千精兵突围未果,遂放弃救援,张耳逃出生天后责问陈馀,两人就此决裂,王翦提议水淹大梁城,张耳手下有一部分士兵是四年前韩魏两国兵俘收编而成,叛兵人数不多,但兵士叛敌,张耳身为主将罪责难逃,他原本便不肯水淹大梁城,这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变节了,陈馀阻拦不得,因先前救援之事心存愧疚,顾念旧情难下杀手,实有包庇逆贼罪犯之嫌,按秦律当同罪论处。
陈馀被张耳说服,两人暂且放下先前的仇怨,带着反叛的士兵反扑秦军,王翦统领的秦国大军腹背受敌,受重创退至野王。
吕不韦面有愧色,一双虎目泛红,手里捏着文简又愧又气,“老臣该死,竟是识人不清,将此二人推举为臣,才酿下此等大祸。”
赵政听了倒是笑了一声,“当断则断,端看他二人的手腕谋略,倒确实是两位有才之士,只可惜是敌非友,寡人定要他两人的人头悬于墙市,以儆效尤,告慰将士英灵不可。”
董慈本是想说张耳陈馀本就是魏国大梁人,加之当年那二十万韩魏兵俘交到他们手里,点这两人攻打魏国大梁原本就十分冒险,后又想这时候的士人奔走各国为的便是实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和出生于什么国家并无关碍,这样的人在各国比比皆是,赵政放心用他们,是交付了信任和重托。
张耳陈馀的这一重击,加之先前的雍城刺杀,如今的咸阳城乱象,赵政心里难免生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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