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拿了平日惯用的长剑,悬于腰间,回身见董慈正窝在被子里看着他,宁静隽永,面上的冷凝肃穆不由便散了些,顿了顿走回了床榻边,掌心捧起董慈的脖颈灼热深狠的吻了一回,见董慈眸光湿润精致的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有些爱不释手地轻抚了一会儿,哑声道,“哪也别去乖乖在宫里等着寡人回来,雍城的宫殿恢弘大气,还算不错,等回来寡人领你去逛逛。”
董慈嗯了一声,脑袋压在脸侧的大掌上蹭了蹭,心里真是有些感慨,以后可是再不能叫他赵小政了。
等他一统天下以后,姓和氏的分别渐渐消融合并,大家就更喜欢称呼他为嬴政了。
赵政交代了几句便出了寝宫去了祭坛,董慈也睡不着,醒过来也就起来了,在寝宫里看了会文籍,她有些心神不宁的,一两个时辰过去了也没看完几卷,索性收了文简干坐着无所事事起来,心里不住说董慈慌也没用,已经交代过蒙恬方成他们加强守卫提防刺客,雍城毕竟是王宫,重重护卫之下,刺客哪里能随便混进来,安心些罢,慌神没什么用。
董慈索性又回了榻上打算乘着这个机会好好睡上一觉,只是还未等她彻底昏睡过去,门外就响起了急促有序的脚步声,兵甲相撞相击,董慈心头猛地一跳,立马翻身下了床榻,三两下穿上了鞋袜,抓过剑架上的长剑,紧绷着心神冲出了寝宫。
四十多名禁军守在寝宫外,剑盾俱全,列队开来护在寝宫外面,一看就是出事了。
“方成,出什么事了!”董慈见门外守着的是方成,脸色都变了,“你怎么来了这里。”
方成朝董慈行礼,“雍城宫里混进了刺客,月前王上便吩咐过属下,此行若有异,立即领五十禁军保护夫人,夫人还请在寝宫稍待,属下拼死也定能护住夫人的安全。”
果然是遇刺了……
方成是咸阳宫禁军统领,是绝对可信的人。
董慈勉力压住心里的慌乱,心知这时候让方成领着人去赵政那边不现实,边往外走边朝方成肃声道,“方成你也知道我武艺不错,你领着这些禁军们守在这里是浪费,咱们去阿政那边,你护一个也是护,护两个也一样,王上那边要紧,他要出了事,秦国必然大乱,方成,带着兄弟们快些走。”
方成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听董慈这么说,便也不再耽搁,一摆手,领着禁军往祭坛走去了。
刀剑相击的声音越来越近,董慈心里越发慌乱,连猜测为什么会有如此多刺客的时间都没有,被方成护在中间冲进了宗庙。
地上死尸无数刀光剑影,董慈远远看见赵政正立在广场中央的祭台上,吕不韦蒙毅等人正护在他身侧,知道他人还好好的,董慈心里松了口气腿软得差点站不稳,没事就好。
方成留了十多个人把董慈护在中间,领着其余的禁军也杀了进去,禁军这边是人多势众,没多一会儿便清理干净了战场,董慈是头一次遇见这等非生即死打斗残杀的场景,一时间看得脸色发白,不一会儿也看明白了,刺客里有黑衣人,也有变装宫人仆从,能瞒过秦鸣方成的眼睛混进宗庙,只能说明赵政身边出了奸细。
刺客都是些死士,被砍断手脚或身受重伤失去战力后皆是自尽身亡,手起刀落半点不犹豫。
这些只是枪,当真使枪的人指不定还藏在什么地方,伺机而动。
剩下十几二十人被团团围住,许是知道逃生无望,亦或者是他们根本不想逃,其中一人扔了手里的兵器扣手放到嘴边呼啸了一声,统共二十余人长剑一动,反手割喉,不待方成等人反应,须臾的光景间,全部都割断了脖颈气绝倒地身亡了。
禁军们收剑入鞘,齐齐叩首跪地朝上首的君王请罪,赵政面色平静如水,看着一地的死士吩咐道,“都起来,把宗庙清理干净,接着举行祭祀大典。”
吕不韦王琯等人欲言又止目带担忧,想说话被赵政摆手制止了。
赵政素来说一不二,吕不韦等人只好行礼退下,吩咐蒙恬方成加强戒备守卫。
方成等人点头应是,领着人把尸体拖走,又有仆人立马清扫了地面,换上鲜红的地垫,不过一刻钟的工夫,整个宗庙里便恢复如常了,快得董慈以为方才血肉模糊满眼死尸的场景只是做梦一样。
董慈原本就怕死尸,这毛病跟了她两辈子,这些年虽是因为行医好一些了,但现在脑子里都是方才的断臂残肢,堆成小山一样面色狰狞的死尸,一时间就觉得头晕眼花心悸心慌,有些恶心,但似乎又吐不出来,董慈有些站不住,往后靠了靠靠在院墙边上,现在没什么事了她原本是想离开,但腿软的不行,知道自己一动就得丢脸没用的晕在地上,便一动不动的靠着院墙,慢慢缓着气。
收拾完了方成便问尸体如何处置,赵政眸光暗黑森寒,面沉如水,挥手道,“车裂,人头皆悬于城墙,国罪论处。”
宗庙里很安静,赵政的话董慈自然也听见了,赵政的处置方式她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这是她必须接受的世界。
赵政的做法也是最普遍直接、有利有效的做法。
一来震慑天下昭示君威,以儆效尤。
二来刺客若有余党,如此也可引蛇出洞。
在场的人皆是神色如常,华阳太后姬孟等女眷皆是如此,董慈知道自己要真正融入这个世界还需要很长时间,但那是以后的事,她现在是当真走不了了,只希望大典快快结束,然后无论是谁,来和她说说话,或者扶她一把。
好在加冠大典已经临近尾声,赵政领着群臣告慰天地,祭奠祖宗,王琯出列扬声言时辰以至,礼毕,所有人便跪地高呼秦国永世长存,国泰民安,秦王福寿绵延!
百余人的应和声响彻天地,唯有董慈一人还站立着,就这么恍恍惚惚的靠着院墙站在最后,自是落进了赵政的眼里。
礼毕后祭坛下面的臣子陆陆续续退了下去,认识的讶然吃惊,不认识的探究好奇,董慈是有苦说不出,她知道她现在脸色肯定差极了。
董慈的脸色何止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