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韩恐六国’,赵政原本的目的就不是韩国,他的目的是隔着韩国这条河对面的赵、魏、齐、燕。
上将军王翦看出了赵政的意图,当场便出列请精兵五万前往东郡镇守。
东郡原是魏国的疆土,被秦国攻占以后成了秦国的一块非地,与齐国接壤,王翦的意思和赵政一样,既然谋求的是赵国,齐赵接壤,派点兵去边界上,便是不出兵,练兵摆阵震慑一番也是必要的。
攻韩征赵的计划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秦军顺路攻下魏国的卷城,蒙骜率领秦军铁骑一路东进,不过三月的时间,取韩十三城,势如破竹锐不可挡,攻势之迅猛,震慑六国。
一切都照原定计划走着,朝野上下摩拳擦掌都等着一鼓作气洗刷当年五国抗秦之耻,只是朝里突生变故,还未等蒙武发兵,关中腹地先出事了。
沣京、陈仓、雍城等地三年大旱,旱极则蝗,关中之地蝗灾泛滥,吞噬禾木,饿殍满地,百姓易子而食,关中告急!
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就放在赵政的案几上,下首的朝臣吵得不可开交,赵政令蒙骜继续攻伐赵国的决议遭到了朝中半数以上文臣的反对,蒙骜蒙武与赵政想的一样,十万大军攻韩的威势还在,此时便应一鼓作气攻下赵国中牟才是,此时放弃,就等于错失良机!
蒙骜与吕不韦辩驳得面红耳赤,各说各理,还未理出个头绪,宫门外又抢进来一个谒者小将,风尘仆仆呼吸急促,跪地奉上奏报,急急回禀道,“汉中丹阳逢春季暴雨,汉江洪水泛滥,州遭巨浸,丹阳灾情最重,全城淹没一空,其余各大小州郡水淹三尺余高,汉中告急,请王速速定夺……”
这小将说着在地上碰碰磕头,边磕边急道,“请王速速赈灾丹阳,丹城已生疠疾!迟恐生变……”
小将一说疠疾,朝臣皆是变了脸,赵政面色暗沉,心里连叫了两声好,好,这是连老天爷都不让他攻打赵国了,北面关中大旱之事还未有决断,跟着南边就水患了,天意如此。
吕不韦王琯等人跪下行礼,急声道,“请王上速速定夺,疠疾之事耽误不得!”
赵政摆手让他们起来,沉声道,“赈灾要紧,攻伐之事暂且放到一边,只关中汉中告急,未免东方各国趁虚而入,蒙骜点兵前往函谷关,镇守边界,以防生变。”
赵政暂且放弃了出兵攻赵,吕不韦等人心下都松了口气,赵政示意兴平把加急奏报给朝臣传阅了,朝治粟内史问,“关中三十万石灾粮,汉中二十万石灾粮,梁内史,你能出多少?”
梁靖满头大汗地跪下来,埋头哭诉道,“回禀王上,如今恰逢春耕,青黄不接,也不是征收农税之时,库中之粮不足二十万石……臣有愧,臣罪该万死!”
二十万石,让他带着二十万大军二十万石军粮去打赵国,三个月打不下来,将士们全喝西北风是罢!赵政猛地站了起来,怒不可遏。
君王发怒,文臣武将皆是跪地请罪,梁靖有苦难言,浑身汗湿地不住跪地磕头,颤巍巍哭诉道,“罪臣请王上恕罪,老臣实在是无法,三月前才往各州郡征调了三十万石,这不是给蒙骜蒙武要走了么?能剩下这二十万石,老臣已经是勒紧腰带了,多余的实在是没有了……”
梁靖此言一出,生性豪爽的蒙骜哪里还忍得住,当下便脸红脖子粗地生气质问道,“粱靖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想让将士们吃着土杀敌么?次次要你次次哭穷,大便困难一般推你一下你挤出一点来,是不是男人,是男人你就爽快点!有还是没有!”
梁靖闻言脸色也涨得通红,当下跳起来对骂道,“蒙骜你个老匹夫,要不是我一点一点给你攒着军粮物资,还有你在外面嚣张的份么?你杀敌威风!你倒是光着屁股杀一个给我看看!”
越吵越不像话,赵政脸色越来越黑,沉声喝斥道,“都给寡人住嘴,成何体统!”
梁靖闭了嘴跪下朝赵政行礼请罪,蒙骜亦是如此,朝堂上这才清净了些,赵政沉声问,“梁靖你说说,发令朝州郡上调粮救灾,能凑多少上来?”
梁靖刚干了的汗又冒出来了,一张褶子脸苦得能冒出水来,“回……回王上,这不是臣三月前才调过一批么?再凑只怕也难凑出十万石来……”
他也没打算指望他,赵政顿了顿,朝吕不韦等人问道,“即是如此,众位都来说说,这灾怎么救?”
章台宫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半响无人开口,站在后面些的一个小官出列建议道,“不若派使节去旁边韩魏楚三国看看,借点粮过来,等咱们秋夏收割,再还回去便是。”
小官见这话说完见泡影都没起一个,只有赵政摆手示意他下去,便知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归列以后又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刚打了韩国魏国的土地,想从那借到粮食,痴人说梦。
楚国倒是可行,只是汉中过去便是楚国的境地,楚国处下游,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里有余粮借给他。
赵政踱了两步,坐了回去,吩咐道,“传寡人旨意,百姓纳粟千石,拜爵一级,另传都水丞及属官,即日前往汉中,不得延误。”
赵政此话一出,连吕不韦在内的朝官皆是变了脸,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都憋了回去。
这诏令可谓是前所未闻,由不得他们不思量,只因关中汉中皆是秦国要地,耽误不得,情形紧急一众人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虽是知此事定要被天下人耻笑,也不得不为之。
此间真意,君王定然也清楚。
吕不韦等人面露愧色,纷纷朝赵政行礼道,“臣等有罪。”
赵政摆手道,“梁靖你去安排,能集多少便是多少,现有多少便分到两处即刻送去,至于疠疾之事,诏太医署觐见,你们都退下罢。”
朝臣退了下去,赵政领着兴平出了章台宫,回了书房,单独召见了岱山,秦法上对疠疾已经有一定的处理手段了,修建防疫所又是一笔巨大的花费,赵政朝兴平道,“去把秦鸣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