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是哭了。
他本想叹息,也学着凡人说一声,大抵爱就是这个滋味,可话到嘴边,却又吞下。他这样的恶妖,想来,是不配说爱的。
那日散发红衣,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求娶婵婵公主,他永远也忘不掉婵婵移开羽扇,含羞带怯对上他的目光时,赐予他的那抹笑容。
他死了,她的这抹笑容有多甜,就再也无人知晓了。
尚桑躺在地上,目盲耳聋,低声说着:“我还有轮回吗?”
衔苍答:“无。”
尚桑仿佛听到了他的回答,慢慢笑了起来:“也好,若有轮回,我该以何面目对她?是我对不起她,我这样的妖……还是烟消云散了好。”
衔苍低声道:“纵云。”
骨鞭放出魔龙,一鞭下去,过往种种罪孽随魂魄一起消散。
“魔龙灭罪。”颁玉收了桃花林,轻盈飘来,手指点上一缕妖魂。
“罪孽消弭,剩一缕妖魂,净了之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颁玉松手,那缕洁净妖魂泛着微光,流入冥界。
小魔君没见过这种操作,好奇道:“只剩一缕,能有何用?”
“不晓得。”颁玉神态颇为轻松,“或许在冥界,跟其他碎魂揉一揉,下一世能做个蚂蚁?不过以他的资质,指不定能做个蚁后。”
小魔君龇牙。
妖雾幻蜃也缓缓退散,阳光照来,露出碧遮山的真实面目——狼狈得很。
镇妖阁到处都是尚桑留下的血水,几个神使化为白骨,零落满地,看起来既凄凉,又凄惨。而最惨的,还是白镜修的那尊神像。
颁玉抬头看着那尊只剩半边血糊糊的神像,啧啧摇头。
小魔君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乐了:“哈哈哈哈!这蛤蟆妖别的不说,污神像可真是干得漂亮!君父你快看!你看白镜修的惨样!”
小魔君言语没个度,但凡说话刺一点,衔苍都会阻止,唯独他骂白镜修时,衔苍会保持沉默。
衔苍抬头看向污血满身的白镜修神像,眉头微微蹙起:“这里百年前,还是琼华。不过那个神像虽然够庄严,却并不像她。”
小魔君从乾坤袋里掏出他那尊未雕刻脸的琼华像,垂着尾巴说道:“到底何时,才能见到娘亲。”
衔苍愣了一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颁玉转过头,问衔苍:“你会画画吗?不如给你儿子画一幅。”
小魔君:“是哦!我怎么没想到!”
他抬起脑袋,眼巴巴等着衔苍的回答。
衔苍却道:“琼华神,岂是凡间的纸笔可描摹的?”
颁玉对小魔君翻译道:“嗯,你父亲的意思,就是他不会画画。”
衔苍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小魔君瘪嘴,目露嫌弃。
颁玉:“差不多也该下山回家了,咱们准备准备,明晚,就去找魂。”
父子俩都是一震,抖擞了精神。
颁玉却望了衔苍一眼,暗自叹息。
衔苍现在怕是在硬撑,看起来神态轻松,实则已是强弩之末,能不能撑着这口气回到院子,都说不准。
小魔君拿着骨鞭,开开心心走在前头,尾巴两旁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