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昏。”江秀丽捂着额头说道,“想来是睡久了。”
颁玉注意到了床边放的一双绣鞋。
她抽掉发间的桃花枝,一头乌发如瀑淌下,而她就这么散着发,执着桃枝挑起了江秀丽的一只绣鞋。
“这鞋,可是你的?”
江秀丽答是。
绣鞋边缘的泥土是新鲜湿润的,鞋头的明珠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颁玉鼻尖耸了耸,闻到了腥味,问她道:“你晚上出去了?”
“女先生何意?”江秀丽惊道,“我一直在房内等先生,今日并未出去过。”
颁玉放下绣鞋,沉默了会儿,收回了桃枝,笑道:“无事,与你无关。我们还是来说说……偷命的事。”
江秀丽呼吸乱了一瞬,脸微红。
“虽说不光彩,”江秀丽小声道,“可我……”
“你看上的,是现在的皇上。”
“是。”江秀丽声音更小了,她娇羞地捏着锦被,遮住了嘴。
“你想嫁进宫去,对吗?”
“是。”江秀丽道,“其实,自从姐姐封妃之后,我苦恼了好久……我无意与姐姐争宠,我只想让他像宠爱姐姐那样宠爱我,再者,姐妹同侍一人,也算佳话,不是吗?”
颁玉默了一瞬,换了个问法:“即便,这个皇帝,无法与你白头到老,你也愿意?”
“我喜欢他。”江秀丽说,“他为太子时曾驾临相府,父亲赠了他一把宝剑,他很高兴,找人试刀,转身劈开了我的侍女……所有人都怕他,连姐姐当时也惊叫出声,可我,见他半身鲜血,笑得狂艳,对他一见倾心,无法自拔。”
颁玉并没有惊讶她的病态嗜好,而是点头道:“原来如此。”
大命错位,姻缘也自然会扭曲呈现非正常态。
“百姓骂他是昏君,可我爱的,正是他这份浊世中的昏。”江秀丽缓缓说完,小心问道,“女先生此次来,是答应帮我吗?”
颁玉说道:“我会帮你,真正的。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姑娘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偷命一说的?”
江秀丽道:“我曾听过父亲感叹,早知供山女可以得太师之命,他当初就该再大胆些,偷了太师的命才对。我那时不知何意,就问父亲,父亲说,我与母亲姐姐能有这样的命,都应该感谢他才是,相府的命,都是他偷来的。”
颁玉:“你父亲没说如何偷吗?”
江秀丽细声细气道:“父亲说,他是奉命去偷,大家也都在偷,这是顺应天意,并非做贼。只是父亲他会有遗憾,这个命,虽位至丞相,可却没有儿子。”
颁玉微讶。
“明白了,这‘偷命’竟然是场大家都知道的交易。”
江秀丽道:“是了,并不是白偷,还要答应他们做事。只是做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父亲从不会对我们说这些。”
颁玉:“那些被你们偷了命的,你们可曾想过?”
江秀丽幽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父亲说,这世道就是如此。老虎吃鸡,鸡吃虫子,又有谁愿意当虫子,被人践踏取食?乱世之中,为虫者,就应抓住虎落平原的机会,应天意而活,至于那些公道,那些仁慈,那是神应该做的事,不是我们该想的……”
颁玉:“哟……”
这道理,听起来耳熟极了。
颁玉又问:“那现在,这些偷命的行当,还有吗?”
“已经很少了。”江秀丽说道,“父亲说过,他抓住了最后的机会,如今大势已成,偷命很稀少了,就是想要,也没地方买。所以,我才想到来求女先生……”
颁玉点了点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