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抹着眼泪爬了起来,讪讪的,小声说:“我就是……不行嘛。”他爹手又痒了。
白芷也叹气:“罢了,带回去吧。小纪啊,给他瓶伤药。”
一家三口磕了头,都是一步三回头,同学来相送。其中一个学得不错的,小声说:“你舍不得走,就别走了,大不了学得慢些。三叔,让他留下来吧。”熊孩子马上摇头:“我是要走的,呜呜!别拦我!这里饭好吃觉好睡,我也舍不得。”
要学习就是要杀他的头。
白芷也是哭笑不得,上课的钟又敲响了,白芷道:“好了,都回去上课吧。王正,你也是,回去好好生活,要是想回来了,就自己来找我。”这娃本来叫狗蛋,与他同村的同学一样,名字都不大好听,白芷给他们都取了简单好写的名字。王正也不是傻到家,至少名字是会写了。
王正点点头:“是。”
又要跪下来,白芷道:“我说过了,不许跪的。回去吧,天不早了。”
学生们回去上课了,白芷站在大门口目送他们一家三口渐行渐远。
顾郁洲慢慢踱了过来,他看不上白芷这个样子,心里更是奇怪,白芷应该是一个很果决的人,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这么的……妇人之……优柔寡断?
悠悠地开口,顾郁洲说:“这些人呐……”
“天赋不行,也根本不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他们一个村子几百人,肯来读书的没几个。哪怕我减了他们的租子,他们还是想着多个孩子干活比读书习武强。我开个书院,想来白赚吃喝和衣衫的有,来了学不进去的有,想凑过来套近乎的人。凡此种种,都让人看不上。
有心上进的,天赋又不行,想从穷人里遇到个好苗子,堪比穷小子走在街上被宰相家小姐的绣球砸着。您精选了本家的孩子送过来,自然都是好材料,即便不精选,顾家的孩子随便拎出几个都不比他们里面最聪明的差。我得教他们吃饭不要吧唧嘴,教他们饭前便后要洗手,这些在这之前都是他们的习惯,三餐前看他们的样子,嗓子眼儿浅的都要恶心得吃不下饭……”
顾郁洲纳闷的就是这个:“这些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耗费心血?你真的是要开宗立派扬眉江湖?”
王正一家的背影已经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分不清谁是谁了,白芷看着他们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上,慢慢地说:“我不能因为他没有优秀的天赋,从一开始就剥夺他们的机会。我要是不试着教他们,那教导过我的人的心血就白费了。”
顾郁洲张了张口,他本能地觉得压抑、警惕,但是又不明白这种情绪是怎么来的。忽然生气,骂道:“都怪你!你怎么教孩子的?!教成了个傻子!竟是南辕北辙!”
顾清羽冤枉极了!他不过是在府里清净了些日子,也是担心白芷和顾郁洲相处有摩擦,好吧,也是想看看亲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白芷给气死。于是他来了。
【我都还没开口呢!这老头真是难相处!】顾清羽反唇相讥:“阿芷怎么傻啦?她比你们都聪明!”
反了!反了!顾郁洲气得要死,指着白芷道:“你这样能干得下去才怪!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你要开宗立派,这四样忌讳你全犯了!”
白芷笑道:“我知道,明天我给小孩儿讲客观存在,您要不要听一听?”
顾郁洲狐疑地瞥了她一眼,白芷知道,他会来。抛除立场问题,顾郁洲有着一个成功者必备的要素——对新鲜事物敏锐的直觉和观察力。顾郁洲哼了一声:“行。”甩袖走了,儿子也不理了。
顾清羽纳闷地站在当地:“这又是怎么了?阿芷?我教你什么了?”
白芷笑笑。
顾清羽的表情僵住,哦,我从来没教过她,是她以前的老师教的吗?
“你想家了吗?”顾清羽问。
“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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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顾郁洲选了白及那节课旁听,没有去看顾炯。
盖因顾炯当时上体育课,一群小朋友在操场,体育老师——李庭亨。
李庭亨不是书院的老师,这个书院本来就只有白芷一个老师。没有人觉得意外,因为所有人的心里,这应该是一个门派!门派,有个宗师,这不就行了吗?师父教你两招,徒弟自己练,天天练、月月练,师父觉得你学得差不多了,再教下一招。
一般师傅教手艺,都得跟着洗衣做饭、铺床叠被、劈柴烧火端痰盂呢,没干两年杂务讨了师父的喜欢,也想学手艺?
所以白芷安排劳动课,没人反对,安排照顾药田,没人反对,安排所有人自己打扫卫生,没人反对。总之,一切的推行十分顺利,全是因为旧有思维在帮忙。
这倒解了“老师只有一个,学生分了几种进度”的困境,本来,顾炯他们习武,照例让柳遥(后来有自告奋勇偶尔来回味自己的保姆岁月的陆英)看着。
但是李庭亨昨天找到了白芷,慷慨地表示:“顾姑娘有善心,我辈也不能袖手旁观。”一个月来,他对白芷的观感是非常的好,不想看她总被顾郁洲挑剔,决定也帮点忙。收徒弟就算了,这些人里他能看得上的资质,都姓顾,这个不合适。不过帮忙略略指点一下基础的武功,应该比柳遥还强些,柳遥也能解放出来去巡逻。
【唉,我这样又比顾郁洲好多少呢?】李庭亨有点羞愧地想,却还是不大想收资质不太好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