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有很生气,袁香君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苏晴一样折腾起来。哪怕她这作派让人不太喜欢,白芷还是想跟她多聊两句。袁香君有些沉痛地说:“沈公子这样弃家业、祖母与不顾,要如何自处呢?天下人都会指责他的。”
“你呢?”
“我……我……”
“你这孩子有点傻气啊,你今年十几了?十六?十七?你的人生还很长,何必就寄托在一段婚姻上呢?江湖它不美吗?我看你身上武功也不算弱,就甘愿画地为牢吗?有多少人羡慕你生有双翼,你偏要把羽毛剪掉?不遗憾吗?如果你想飞,我可以帮你。”
白芷说这些话出乎本心,顾郁洲远远的听着是频频点头。林骏慢两拍听完全部,表情就变得非常精彩。他矛盾极了,还是认为女人就该老老实实的,可这个女人,她不一样。
袁香君却是另一种想法:【这是作宽容大度状,劝我退让吗?我是不能退的。】她还以为白芷藏奸,耍心眼给她劝退。她从自己的角度来想,沈雍是个良配,哪怕是顾家小姐,也难再找一个比沈家少主更好的夫婿了,怕不是也在争?顾家小姐的竞争力比她要强得多,袁香君却是不肯气妥,坚称沈雍得回家,谁不让沈雍回家,就是“陷他于不孝不义”。
一旁小丫环吃惊的劲儿过了,也跟着帮腔。
白芷道:“我对你说这些,全是出于道义。下面的话,是出于我的慈祥——冰山难靠,这世间最可靠的是自己。”
“顾小姐胸怀大志想闯荡江湖,我没有什么志向,丝萝愿托乔木。既然如此,何不成全了彼此?顾小姐,您就帮忙劝劝沈公子吧。”袁香君试图拿话把白芷给钉死了。
在她看来,白芷的选择才是愚蠢的。这源自她的经验和见识,江湖上成名的女侠,数量不到男侠的一半,还有些女侠是以男侠伴侣的名义出现的。想要江湖成名,少不得风餐露宿、奔波杀戮,她是袁家小姐,为什么还要从头开始?
江湖上八大派,只有一个是女人当家,那还是个尼姑庙,掌门是位师太。南北两大世家,一直都是男人当家,沈家虽然这些年出了个沈老太君,但她是沈家媳妇。次一等的家族,二、三流的帮派里,女人当家的不到三分之一,还有些人是跟丈夫共掌。
结论是,沈老太君才该是榜样。她认为白芷也应该是朝这个方向走的。
天被袁小姐给聊死了,白芷也没法再聊下去了:“第一,我会杀人,第二,你死这儿,也不会有人把我怎么样,第三,不要让我听到有什么流言,否则……回忆一下第一、第二。你们走吧。”
顾郁洲的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哼了一声:“废话太多。你那位表弟,呵呵。”
林骏得听护卫高手的翻译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轻嗤了一声。人比得得死,货比货得扔,联姻又不是过家家,沈顾要联姻,你能阻止得了?找“情敌”劝退,它没用啊!
他不再关心袁香君,而是问顾郁洲:“舍表弟……”
“昨天就走了,”顾郁洲丁点也不想提沈雍,“还是太年轻。”
看他不很欣赏的样子,林骏道:“他自幼没有父祖的教导,很多事情别人做来毫不费力,他得靠自己去摸索。我们又离得远,外祖父能教导他也有限。”
顾郁洲摆摆手,示意不想再提,看着袁香君离开,白芷薅过白及过来安慰,几句话,白及点点头重又开心起来。白芷带着白及往他们这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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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郁洲在孙女面前越来越不装腔作势,戏谑地问:“热闹吗?”
白芷道:“您都听到了,就别寒碜我了。世子可好?”
林骏也点点头,又帮自己表弟辩解了两句。白芷道:“你们的家事我才不管呢。不过我算是得罪过沈清,还是不希望沈清太得意的。”林骏道:“我也不希望。我也要回京了,后会有期。”
白芷道:“一路顺风。”说完,往后退了几步,依旧把地方让给林骏和顾郁洲寒暄,自己带着白及到一边去教育。
伸手刮了一下白及嘟起的唇,白芷道:“你又气的什么呀?争执的时候,不能先把自己气着了,不要失态。人都是很肤浅的,看你一脸阴沉又或者一把鼻涕一把泪结结巴巴,对方正义凛然或者楚楚可怜,心里就先有了偏向了。”
“嗳。”
“那你明白什么了?”
“要保持整洁有礼。”
“也对。还要提醒自己,看到双方起了争执,先不要凭外表下结论,不要盲目去帮哪一方。有的官员为了显示自己清廉,看到穷人就袒护、看到富人就压制,他不是蠢就是坏。你不要犯这个毛病。”
“是。”
“情绪是会感染人的,一方极激动,就会把看客的情绪也带起来。或喜或悲或怒,你开始上头的时候,真相就会被抛到一边。”
“嗯嗯。”
林骏本来要走了,又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甚至开口问道:“那要怎么下结论?譬如方才,那位袁姑娘可也算是句句在理,孝道是没有错的。倒是你最后的那句话,咄咄逼人。听的人如果不是我与令祖父,恐怕……”
白芷道:“我又不要装好人,更不用装可怜。世子,在江湖上,我已不需要再说服谁,我凭手艺吃饭、用拳头说话的。能被皮相怂恿的傻子,对我还构不成威胁。跟她多说两句,也不是想显摆,只是觉得她可以有别的路可以走,不必画地为牢。换一个人,我愿意把她强留在身边,告诉她还有别的活法。袁姑娘不行,我才杀了她舅,我家里人会有危险的。所以我让她走了,能活成什么样就看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