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诚实地摇头:“先天的病症很多是不好治的。”
顾郁洲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弄个残疾当徒弟?练医术他就能接受,不是为了医术,是真的要收徒?“你是故意的吗?他的天资,啧!”老人家是一点也不顾及小朋友的感受。
白芷道:“对我刚刚好。他是上天送给我的钥匙,没有他,我还想不到要收徒呢。”
“晚点收也没关系。”
“天意,”白芷说,“小孩儿,回来。”
顾郁洲瞪她,白芷营业式假笑:“您不会跟他计较吧?”顾郁洲又看纪子华,纪子华赶紧说:“老爷子,我是大小姐身边的二管家,新改的行。这是我妹子,贴身侍侯大小姐的。我们虽然粗笨,但凡是铺床叠被、洗衣做饭,牵马赶车都会。行走江湖,淘换吃的、寻找趁手的东西也会。我还会十三省方言……”
打从常家堡出来,纪子华就给自己搞了一个明确的定位——二管家。什么客卿打手智囊保镖之类的,他发现都轮不上他,也就甭再跟白芷面前讲什么条件了。别说手段、武功、心机之类的了,单论狠劲就比不上。在自己身上拉一刀,把蛊虫取出来的事儿,一般女人干不出来。
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个管家。还不能是大总管,管一大片产业这种事儿他还干不来。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废物。
说到最后,自己都说不下去了,顾郁洲还安静地听着,纪子华咽下了接下来的话,规规矩矩站好了。白芷与顾清羽都很警惕,顾郁洲这脾气也太好了点吧?
殊不知顾郁洲已经快要气死了!没一个令他满意的!就靠这几块废料能干成什么事?比顾清羽那仨徒弟都不如!连天城要什么样趁手的手下没有?偏偏不回去!
不过顾郁洲也是吸取了当年的教训,当年把顾清羽逼回去了,结果呢?这混账儿子他拆家!白芷的破坏力得比顾清羽还大,顾郁洲没对三块废料做进一步的评价,抬脚就走。
他知道白芷收了几个废物,没想到废成这样,他得重新规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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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郁洲前脚走,白芷后脚就吩咐:“你们仨!不许离开我身边!谁叫都不许!”纪子华小声问:“要是大少、二少他们要小的办事呢?”白芷道:“那得我点头才行。”纪子华道:“是。”
白及问:“师父,老爷子是不是不喜欢我?”
白芷道:“能讨他喜欢的人很少。有机会让你见两位师叔祖,你就知道他有多难伺候了。”亲生儿女都能拖到快长大了才认呢。白及又往白芷身边凑了一凑,攥住了她的袖子。他已经有些日子不做这种小动作了。白芷揉揉他的头:“不怕,不怕,他是他,我是我。”
“哎。”
“明天我得跟他聊聊,看他怎么想的。再说。都累了,休息吧。”
纪子华道:“晚上不是还有接风宴吗?”
“啊!差点忘了,让白及带你去厨房认认路,你们俩去拿点吃的,咱们先垫垫,接风宴一定是吃不好的。”
“是。”
接风宴本来安排得挺热闹,陆英早就想好了,印方等都是亲近的人,包括沈雍,关系也不算差,热热闹闹摆上几席。还有一个纪子华,虽然是后来白芷收的,但是从报信这件事情上看也算忠诚可靠。逍遥府的人就先不宴请了,派人送两桌席面过去招待,白微对楼鹤影的评价还不错,陆英更看重“师母”,跟师父分手了,也不能弄成仇人。
顾郁洲一来,什么热闹都泡了汤,陆英的计划也没能得到执行——姚勉来见顾郁洲了。他们是江湖同辈,姚勉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是够格见一见顾郁洲的。他一来,苏晴也来了。接风宴把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
印方都不敢说笑了,纪子华也不敢上桌,简淳先前见过顾郁洲,当时不觉得这些老古板有什么厉害的,现在终于知道害怕,连带着干诚等朋友在末座也大气不敢出。姚勉父女俩情绪都不高,谁家接风宴上在座儿后头摆两排黑袍黑面罩的戳着啊?!
只有沈雍高居客座,与顾郁洲还能说上几句话。顾郁洲对这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儿也不是很满意,但是比起自家逆子,沈雍就很顺眼了。
顾郁洲问了沈老太君是否康健之类的寒暄话,又鼓励两句:“年轻人受点挫折没什么,如今江湖大乱之局,大有为之时,要努力呀。”沈雍礼貌地道:“是。”顾郁洲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沈雍是真没打算,面上却淡淡的:“散散心,长长见识。”
顾郁洲道:“散心?”
白芷哼哼两声:“菜都凉了。”
一餐饭吃得顾清羽想掀桌暴走,所有人不敢说笑,也就白芷敢哼哼两声了。顾郁洲举箸,众人才敢埋头苦吃,吃相大部分不入老爷子的法眼。沈雍离席,举杯上寿,颇有古风的礼仪才让顾郁洲和缓了一点。难得再次提醒沈雍:“江南近来热闹,你再不回去,就要被他人所趁了。”
沈雍和煦一笑:“才刚开始,不急。”
顾郁洲点点头:“也好。”
顾郁洲的温和仅止于此,扣着这些人,看着他们坐立不安,顾郁洲无喜无悲,直扣到接风宴所有的程序都做完了,他才起身说:“都累了,歇着吧。”所有人如释重负。面对这样一个老人,明知道他已经老了又经过了打击,但他只要还喘着气,就没人敢动。白芷终于明白为什么当他有隐退的意思之后,北方道上会那么的乱了,气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宴散后,印方与千手道人等飞速回了客院,在印方那里碰了个头,猜测顾郁洲的出现代表着什么。顾清羽则与两个年长的弟子在一起,商议对策——他已经有点猜不大出来顾郁洲的想法了。看起来像是因为“生母”的事,本质还是直指白芷,顾郁洲想要白芷干什么?
白芷在门口被苏晴叫住,她有些诧异:“您,有事儿?”苏晴垂下眼睑,既不像招了情夫们陪酒、看着造她反的人落进圈套时的风流从容,也没有与姚勉争吵时的气急败坏、与顾清羽翻旧账时的愤怒,她这时才真正像是一个一手建立逍遥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