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眉毛挑了一挑,年轻男子有点惊喜有点迟疑地:“顾三小姐?是我呀!纪子华!”
数千里之遥,竟遇到了认识的人!
纪子华与他妹妹从树屋里下来,两人又要行礼,白芷将两人托起:“你们怎么在这里了?你们师父呢?”树屋里再没有第三个人的响动,她听得真真儿的。纪氏兄妹露出难过的神情,纪子华道:“师父过世了。”
他们的师父“千手观音”在年初去世,纪子华俩就把师父安葬,地方就在这附近。两人也没有别的地方去,纪子华又说不再行骗,便在师父埋骨之地不远的地方建个树屋,一边守灵一边练功。
叙了几句旧,白芷待要问有没有见过白御史,又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心道:【这个时候谁还有条件骑马?听起来马还不错?】
来的马队还不小,打头的人也有点眼熟,白芷暗叫一声: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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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居然是林骏,他还带着个闵铁龙,比林骏身份更高的是一个锦衣青年,在京城的时候也见过一面的。当时白芷带着面纱,锦衣青年也没有表明身份,但是白芷知道他是林骏的亲戚,围观了京城论剑大会的那个什么王。
陈王是本桩差使的主办,林骏是他的智囊兼副手。两人带上一个闵铁龙,只比白芷慢了一步便赶到了。到了一看,林骏也有点不解:“你怎么来了?”连说边从马上下来,踩到了湿泥地上。他后面的陈王见状皱皱眉,也纡尊降贵地落了地。落地之后发现这一下不算亏,油纸伞下,一个美人。
白芷道:“我是大夫,大灾之后有大疫,不是常识吗?我也想见识一下的。”
陈王压根儿就不记得还见过她这个人——如果之前看过脸,兴许还能记得,此时不紧不慢地问:“姑娘有什么治疫病的办法吗?”这对他而言已是比较客气的口气了,人们对漂亮的姑娘总是会更客气一些。
白芷道:“是有些想法,疫病不外那些办法,控制病源,切断传染的途径,隔离容易感染的人。药材还在其次,倒是需要一些石灰、木炭……”
“若是有效,有益百姓,这是大功一件。”
白芷道:“都这个样子了,只盼有效,攻不攻的,不是我该想的事。”
林骏道:“顾小姐,”他语气微有点重,暗示陈王眼前这个人是谁,“看疫病看到这里来了?”
“嗯?怎么?”白芷故作不解。
林骏跟顾家有勾结,自己跟白芷还有点交情,也不与她客套,直言道:“朝廷拨了赈灾的钱粮,但是派出去的御史上告,钱粮被侵吞了。他拿到了些证据,路上遇袭了,他自己受伤藏了起来,派人将账册带往京中,求援的信送到了,账册却没有来。追查下来发现,带账册的人混进一队商队,路上遇劫了。水匪的寨子被烧了,与水匪有勾结的本地知县也遇刺。我们一路追查下来,追到了这里。”
白芷心思电转,看了纪子华一眼——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纪子华只管低着头,不说话。白芷故意说:“又是这种事。怎么总有人跟灾民过不去?黄鼠狼专拖病鸡,缺德不缺德?”
林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问道:“这是?”
白芷道:“本家的那场竞标会,我见过他师父。”
纪子华机灵地续道:“三小姐治好了师父的伤,当时说师父还有几年好活,但是要到南方养人的地方来住。我们就搬过来了,师父年初过世,走得安详,劳三小姐记挂了。”
林骏并不被他的话带偏,而是问:“你就住在这附近?”
纪子华道:“是,给师守墓。”
林骏又问了几个问题,渐问到王御史,纪子华只管摇头:“没见过,这些日子讨饭的有,官儿没有。我不能离开家,一离开,这些饿疯了的人怕不要把米缸给我掏空了。”
陈王怒道:“情势竟已恶劣至此么?果然是有官员贪墨……”
林骏咳嗽一声,道:“既然如此,不打扰了。”陈王倒也反应过来白芷是谁了,柔和地说:“劳烦姑娘把防疫的法子写个条陈呈上……”
白芷想说“呈你妹的条陈”,还是含笑道:“只怕不成文章。”陈王宽和地说:“无妨,有用就好。”林骏听不下去了,对陈王道:“现在查王芝元的下落更要紧。”陈王道:“往哪里找呢?”
林骏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对白芷点点头,上马驰去。白及瞪着他们背影,小小声:“呸!”
纪子华喷笑,也“呸”了一声,笑嘻嘻地道:“讨厌人的家伙终于走了!”
白芷提起他站到树屋的屋顶,问道:“你见过那个什么王芝元?”
纪子华也不惊慌,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三小姐,是见过,前两天我把他送走的。您给的伤药还剩了点,给他用了,效果很好。刚才那个不知道官有多大的狗屁官儿张口就是功劳,我就什么也不想讲了。三小姐问,我就都说啦,他往东边去了。”
“东边?”
“嗯,他说往西往北一定有人截他,他得绕个远路,我给了他点盘缠。三小姐要找他?他……不是个坏官儿吧……”
白芷道:“官儿里,他是有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