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沉住气,安静地看向贺景方。铁塔一样的汉子又拍拍手,两个洗心教的弟子押着个狼狈的人过来——桑不凡。他被穿了琵琶骨,左腿也呈不正常的弯曲。贺景方点点头,也不做解释,将人交给了白微。桑不凡应该自己留着杀了好立威,但是考虑到龙戈昨天的行为与顾家的态度,贺景方果断把他献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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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不凡被带回,交给了本家刑讯的高手,不多会儿就吐出了实情。陆英道:“如此倒是冤枉了贺景方。”
白微道:“有什么好冤的?”
顾炯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比龙戈可恶多了,黑白两道对峙,敢说他没有推波助澜?”
这一回顾炯所出的风头不多,不好怪自家人,就觉得黑道真是欠揍。从顾家还没分家开始,黑道就比白道不安份。【还是得杀一杀,不杀不老实。】
想起正事的是顾清羽:“要通报武林同道。”
顾方却又接到了帖子:“普慧大师与沈家少主、简庄主前来探病。”
陆英一跃而起:“我去躺着!”
白微道:“有什么好躲的?直接告诉他们,师妹说了,不许见客,谁都不见。我看他们也不会闯进来的。他们过来哪是为了看你呀?是探师妹的口风来了,师妹现在哪合适见他们?先拦了再说。”
顾清羽道:“那须得我去见他们。”顾方道:“我陪你去。”两人并肩走着,顾清羽低声道:“别对简淳太冷淡。”顾方道:“冷淡也要有个事由,我明白的。”顾清羽道:“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未必就比他好。”顾方道:“嗯,功夫比他高一些,脑子好使一些而已。”顾清羽想说什么,又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啊——”
两人与简庄主见面时,顾方又关切地问起了简淳,还说:“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未必就比他好。”简庄主道:“他是不知天高地厚,此番回来之后又有些丧气。丧气也比傻气好!丧气,我还有个儿子,傻气,他能害死全家呐!顾兄,你这回是看走眼啦,他呀,不行!”
顾方微笑道:“来日方长。”
沈雍耐着性子等他们寒暄完,才问起陆英的伤情。他焦虑得要命,只想再次逃家。只有逃家他才能不去管什么“大局”,才能想跟着谁跑就跟着谁跑。可是祖母年纪大了,又只有他一个孙子,他真是太煎熬了!
顾清羽知道他的心意却假装不知道,中规中矩地说了白微编的瞎话。沈雍追问道:“那……顾小姐呢?”他到底不敢在顾清羽面前叫“阿芷”。顾清羽道:“昨天雨太大,她的药冲坏了不少,说要又要开大会了,得准备些伤药。”
顾方摇头笑道:“她就是嘴硬,说什么不治这个不治那个的,还不是配药去了。”
普慧大师着实夸了白芷几句,说她武功也好,心肠更好,又说:“论剑大会,她要不去就太可惜啦!我辈已老,江湖是年轻人的。”顾清羽道:“她是大夫,不适合舞刀弄枪的。”
普慧大师比黑道涵养高得多,不但没骂还点头赞同:“不错不错,顾小姐有这样的心,真是太好了。”袖子里摸出一卷经书来,请顾清羽转交给白芷。
顾清羽也希望白芷能够化解戾气,欢喜地收下了。
此时,白芷又泡了一次药浴,重新运功疗伤。知道自己进入瓶颈期,她并不太沮丧。这个瓶颈期是经验、悟性上的,并非肉-体上的。人的二十到三十岁是肉-体的巅峰期,往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人的肉-体与经验本就是不同步的,她还不到三十岁,可以通过不间断的锻炼调养让肉-身的战力稳步向前。
经验和悟性只能交给时间和经历,急不得,着急只会适得其反。三十岁以后的漫长岁月,肉-体只会越来越不如年轻时,得从现在就把心态放正。江湖能人太多,除了可以吊打她的顾郁洲,死了的龙戈也不是弱者,有一点困难就急躁想下一秒变成天下第一,同样是前进路上的深坑。
必须及早认清现实。
她的心愈发沉了下来。
外间,论剑大会在两天后重新开始,陆英却一直窝在快意庄的小院子里装作重伤未愈,不能见风。
他本就有伤,白微劝他也趁机休养。陆英却是天生劳碌的命,看顾清羽带孩子他就怕累着师父,轻车熟路地接过了白及,带到自己房里养着。他养过三个师弟、一个师妹了,不差一个师侄。
白及还是少话,陆英对小孩子有些门道,给他讲故事,讲白芷医治过的奇怪的病人,讲接手续脚,讲过来的路上白芷怎么判断出凶手是尾随他们而不是先行一步。白及渐渐听出了兴味,陆英唠叨了几天之后,陆英的话也多了一点,肯对陆英讲心里话:“我想早些学功夫,这样就能帮到师父了,我不想当个没用的人。”
“你师父收你也不是为了你对她有什么用。譬如我,师父收我的时候,并不是为了要我能帮他什么。”陆英不失时机地对白及讲了自身被拣到的故事,他是过来人,知道白及的心结在哪里。
哪知白及低声说:“大师伯,你父母很疼你。”
“嗤——”白微拎着扇子晃了进来,“你很羡慕呀?别对父母要求太高了!谁说天下父母就必得疼爱子女的?”
陆英带点警告地道:“阿微,别吓着他。”
白微道:“你大师伯是你师祖从别人手里买来的,我呢,是你师祖从汤锅里捞上来的,我亲爹把我送给人煮着吃的……”
白及睁大了眼睛,他还没经历过那样的□□,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喜欢、养不起,丢了就是。这也太、太……”
“太什么?”含笑的声音传来,显示出白芷的心情很好。
白及惊喜地跳了起来:“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