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迈步抛下一个字:“否。”
萧韶看她真的不按牌理出牌而不是欲擒故纵,道:“在下有位朋友苦病久矣,几个月来访遍名医也未有起色,听闻姑娘是当世国手,想请姑娘……”
白芷已转过身来:“什么样的病?人在哪里?”
萧韶一怔:“头疼、耳鸣,人在仁济堂。”
“头疼是最难治的诶,”白芷想了一下,“等一下我取个药箱就过去。”
“车马已经备下了,姑娘要取什么?仁济堂种种药材都是齐全的。”
“一刻后,门口见。”白芷说完便拽着内掌柜去后院,让她把午饭送过来。饭来了,她刚好装束停当,花十分钟扒完了饭,提起药箱回到大堂,正好一刻钟。
萧韶也还在堂里站着等,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心里却觉得有趣得紧。见白芷来了,他邀白芷上车,自己却翻身上马,侍卫们一言不发脚步整齐地跟在后面。
仁济堂很快到了,白芷提着药箱进了两重门,在一间偏房里看到了病人。三十岁上下的一个男子,胡茬几天没刮过了,一脸的焦躁之态,脑门上挂着冷汗在屋子里暴走,双手极力忍耐还是控制不住地捶打桌面、床板,打完似乎觉得应该克制,尽力放下手,没几秒钟又抬起来捶打自己的脑袋。
旁边一个年轻女子努力拉着他:“大哥,你别打你自己了!啊,公子来了。”两人一齐给萧韶抱拳。
萧韶说:“人我请到了,你们先忍耐一下。”
女子一边按住病人的手,一边说:“是周大夫来了吗?求您治好我哥哥。”
白芷的眼珠左右横扫,心说,周大夫?口上却说:“先摸个脉吧,这样看不出什么来。”
女子说:“这样已有一些时日了,说是总听到耳朵边有虫鸣,又说有蛾子翅膀扇动的声音,所有的大夫都说没有毛病。”
白芷依次摸了寸关尺,又换了一只手,倒过来两三回,戴上薄手套将人头摸了一回,最后将此人脑袋侧放在了桌了上,扯着耳朵将两只耳孔检查一回,以一根细长的竹签放入耳内轻轻拔动,手下的病人突然大叫起来。白芷手一松:“右耳,拿点菜油来,漏进去。”
不多时随着菜油流出来两只虫子。白芷啧了一声:“谁耳朵里有这玩艺儿都得暴躁得想杀人。噪声污染,大杀器啊。”
虽有萧韶在场,屋里还是听到了一阵松气的声音,这种非药石的治病手法大家还是喜闻乐见的。
病人与女子一齐施礼:“有劳大夫。”又谢萧韶给请了好大夫。
萧韶对白芷道:“萧正自幼伴我长大,与我情同手足,今番多谢姑娘了。在下略备薄礼,还望姑娘笑纳。”
白芷不动声色地道:“礼就不用了,以前只听过没见过这种病,我也算开了眼了。告辞。”
萧韶又叫住她,指着泡在油里的两只虫子问:“那以姑娘之见,这是蛊虫吗?”
白芷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这是普通的虫子,屋舍常打扫、床铺常拆洗、不要睡在潮湿的地方,也不要随便往草地上躺,总之注意一点就能避免很多麻烦了。世上真有蛊虫吗?”
萧韶点点头。白芷问道:“告诉我哪里能见到,诊金就免了,怎么样?”萧韶道:“西南,十万大山里,姑娘要南下吗?”
“先把这里的事了结再说。唔,这样吧,他身上有不少暗伤,看这儿药挺齐全的你们自己调治也行。不过,你要是能再跟我说些罕见的病症之类,他的调理方子我包了,明天我还来,再送一份我新制出来的药。你们要是能为我解惑,我看你这周围有暗伤的人不少,我都可以试试。”
萧正的妹妹一脸的急切,萧正则说:“公子,我们还要回去……”
萧韶却说:“无妨。姑娘,萧正的身体果然有暗伤吗?”
“看着健壮,能凑齐这么多伤也是难得,我还挺有兴趣的。也不用太急,你们先留七天?一个疗程。有效之后要再换新方子,我开给你们,你们自己煎着吃。”说完提笔写了个方子交给萧正的妹妹:“小姐姐,怎么称呼呀?”
哥哥病好了,萧琦的心情也好了,听到小姐姐也是乐了,笑道:“我叫萧琦,玉字旁,奇特的奇。”白芷往她腕上一按,抬手又写了几笔:“小姐姐笑起来好看,送你的。”左眼pika眨眨,将箱子一装提起来便走。
这天下午,白芷熬药的时候都带着点笑意。钓鱼比上赶着送菜有意思多了,萧琦知道自己是安州的周大夫也不算太奇怪,毕竟这个年纪的医疯子并不多。等天暖了,还是南下去见识一下蛊虫为好。
白芷第二天再去仁济堂,仁济堂上下对她的态度便很客气了。萧正刮了胡子换了身新衣服,是个干净体面的模样,萧琦就是笑盈盈的,萧家兄妹应该是随主人姓的家臣——关系很亲密的那一种。萧韶还是身后有捧香的、身边有保镖的,态度也没有受到昨天被白芷冷遇的影响,还是那么的温和有礼。
寒暄、复诊毕,萧琦悄悄地将白芷拉到一边:“那个香膏我连夜调了,比家里的面脂都好用,谢谢大夫。”白芷笑道:“好用就行。”萧琦这才又悄悄地说:“那个,大夫,你怎么对我们公子不理不睬的呀?”白芷道:“他又不找我看病,理他干什么?”萧琦头回听到这种高论,小声说:“那,那客客气气多说两句话也没什么呀。我常年替公子拦桃花,头回见不理他的。”
“小姐姐,我是要吃饭的呀。”
萧琦低笑两声,问道:“那现在不急着吃饭吧?”
白芷笑开了:“哈哈哈哈,吃饭和吃饭不一样呀。我要不去学吃饭的手艺,就吃不上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