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上板的伙计丢开了门板,一弯腰,调子拖得老长,笑着说:“哟~二叔~您老……哟,这是有贵客了吗?您里边儿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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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卒与伙计后来如何白芷是不知道,她取出一锭银子往柜上一拍:“存柜上,开间上房,热水送到房里。行李卸下来送房里,驴给我喂上了。”
伙计执勤地为她引路:“好嘞~您里面请。灶下火还没熄,您要不要来点热乎的尝尝?我们家的小菜最是可口。”
白芷点了点墙上的水牌,指了几个菜,心里算了一下价格,也觉得还算可以。便加了一句:“去成衣店买两套干净衣裳来。”
伙计笑道:“好嘞。”
上房的铺盖比野店强多了,白芷打了个喷嚏,踢掉了鞋子。不多时,伙计提了一个水桶进来,热腾腾的:“小店的浴桶还没得,您多担待。”
白芷也不挑剔,行走江湖在客栈里洗澡就是个flag,哪怕送个浴桶她也轻易也不会泡。扔一块碎银给伙计,说:“衣裳鞋袜要全新的。饭菜等会儿再上,要热的。”
“得嘞,小的这就给您砸裁缝的门去。”弯腰把白芷踢下来的踢给拣了出去。
白芷打开行李看了一回,干粮咸菜已泡了雨水不能吃了,瓶瓶罐罐塞得紧里面倒还没事,钱也没少。换洗的衣服单裹了油布倒没浸水,只是有点潮,匆匆取出来洗换干净,趿着鞋往窗边一坐,只觉得前几天的奔波都像是在做梦。
伙计腿极快,再回来就又带了一个人,一人拿衣服、一人拿饭菜。往桌上一摆,先前那伙计笑盈盈的:“您要的东西都来了……”白芷恰在此时转过半张脸去,伙计马上低下了头。白芷摸摸脸道:“放下吧,没事别来打搅。”说着,缓缓带上了面具。
伙计看她颊上一大片红紫的颜色,心道,怕不是天生的胎记?难怪她是一个人,这样的人都脾气古怪没人做伴儿也是常理。看她还带着兵刃,恐怕不好惹,两人安静地收拾木桶地面,临走还贴心地带上房门,说一句:“您用完饭把空碗放门外就行,晚点儿小的来收。”
直到此时,白芷才觉得缓过一口气,摘下面具,慢慢吃了一餐饭,边吃边琢磨下一步计划有没有纰漏。最好不在顾家的势力范围,但又不能离太远。她很实际,顾家虽然危险,但是如果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顾家说不定也能当张底牌。这样的话,就需要再往东南走一走。安州是个踩线的地方,在安全与不安全之间……
白芷自觉计划得挺周到,却漏算了一样——她生病了。次日一早,头沉得不行,摸索着起来灌了一壶凉茶,喝的时候觉得清凉,放下茶壶五脏六腑就又烧了起来。白芷翻出包袱,里面金创药、解毒丸倒是有,治感冒发烧的反而没有。
白芷不敢耽搁,磕了两粒解毒丸,叫来伙计:“去雇辆车,瞧大夫去。”
隔着面具,伙计也看不出她的脸色,小心地说:“您要什么样的大夫?要不小的给您请来?”
“我自己去!麻利些,要大一点的药铺,大夫家里有房子赁的最好。办得好了,住店剩下的钱就归你了。”白芷决定改变一下计划,不必非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考虑下下不,本来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安州条件达标了,就在这里吧。
“得嘞!您稍等,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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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能使鬼推磨,伙计虽是个小鬼,也可被钱银使得溜溜的。一刻后,白芷就带着包袱坐上了一辆简单的马车,再过两刻,马车就在一家挂着“济世堂”匾额的医馆前停了下来。
伙计一个劲儿地说:“这是全安州最好的医馆了,张大夫是老行家了,真正的圣手嘿。知府大人家里生病都找他去瞧,他的娘子也是个大夫,治妇科也是一把好手,他们家里家业也大,尽有人手照顾人。前两天才说,要过中秋了,先头赁房子的人退租回家了,正要写招帖。他家医馆临街,背面的宅子靠着小巷子,安静。”
白芷脑袋一抽抽的,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到了地头一看,这间医馆门脸三间,左边一间还单隔了出来。伙计说:“医馆这算不差的啦,医馆不同药铺,不用存那么许多东西哩。放心,冲您那赏钱,我也不能坑您不是。”
完了又敲柜台:“大夫呢?”
张百药从后面踱了出来,看到戴面具便担心是什么江湖人士来惹麻烦。待伙计开口,才说:“哦,这就是你说的那位?”伙计弯腰答应了。白芷看张百药的脸色,便说:“我赁三个月,三个月内,会有来接我。住您这儿是因我病了,图离大夫近,有个照应,并没有别的意思。”说完,微露了半张脸,又飞快将面具扣了回去。
张百药一看她的脸,将疑惑解了大半,道:“哦,老朽张百药,先把个脉。”摸了一回脉,张百药捋须道,“没有大碍。唔——看看房,看中了再签契约。怎么样?”
“成。”
白芷这身体底子不错,只是近来折腾得有点狠,淋了雨又睡不好,于张百药而言不算难治。他的药是现成的,唤个徒弟来煎药,自己领白芷去看房:“生病了就不该劳累搬家。不过若要决定住下来,早搬过来休息也好,不想租这房,早些回客栈休息也利于养病。总之,早早安定的好。”
白芷是有心算计他的,只要不是猪窝,她都能住。张百药自家住的宅子就在药铺背面,临条小巷子。出租的房子只有两小间,一个很浅的小院子单开了一个冲巷子的门,紧挨着张家宅子,也许之前就是张家宅子的一部分也说不定。房舍倒是挺干净,也有一口小井,一个灶间,几样简单的家具都擦试得很干净。
白芷当即拍板:“行,就这儿了。”
张百药早拟好了契,白芷一看,三个月,一锭银子便搞定了。张娘子也出来,带着女儿、小徒弟来帮忙把白芷的行李安放好,又抱了套铺盖来:“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你病着,要不要雇个丫头来照顾起居?晚饭我给你送来吧。”
白芷取了一块银子给张娘子:“劳您再给置办几样东西,不够再跟我说。”她给的这银子够一个月房钱了,张娘子连说用不着。白芷硬要她收下,请她给买些书籍、字帖之类。丫环就不用了,饭是打算在张家蹭。
包租客饭也是有的,只要给了饭钱,并不很麻烦。张娘子笑道:“那就交给我吧。你先吃药,躺一躺,发发汗。”
白芷足躺了三天,第四天上才好了些,将衣服、铺盖都换了,安静在窗下读书写字。到了饭点就自己踱去张家蹭饭,张家人知道她上有胎记,见她戴着半截面具吃饭也不以为意。白芷留意着,发现大夫们不会轻易收徒,要么拜进门去拿师父当老子,要么就得签个长契当学徒,搁哪儿都是这规矩。
这两样她都不愿意,只能慢慢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