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雁停干这活已经轻车熟路,随意翻了几本就知晓了这段时日萧莨到底在忙什么,他准备明年开春之后就挥军南下,难怪那日特地将军中将领都召了过来议事。
祝雁停略一犹豫,提醒萧莨:“你既有野心,最终要天下归一,就不该过度依赖戍北军,不能叫戍北军中出来的与其他那些个武将分了彼此,觉得他们是有不同,反生出矛盾来。”
萧莨的手一顿,又抬了眼,祝雁停被他平静无波的目光盯得心下突突直跳,垂眸道:“我随口说说的,并非有意挑拨,王爷当没听过就是了。”
“嗯。”
萧莨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同意祝雁停先前说的,还是后面那句。
祝雁停不再多言,继续帮他整理文书。
入夜,萧莨叫人送来热水,打算沐浴。
祝雁停劝他:“你身子还没完全好,再过两日再沐身吧,别又着凉了。”
萧莨没理他,脱了衣裳直接跨进了浴桶中。
下人进去帮萧莨擦背,祝雁停站在屏风外,一时有些讪然,站了片刻,也进了里头去。
“王爷,……要不我帮你擦背吧?”
祝雁停小心翼翼地问,萧莨闭着眼趴在浴桶边,脸上无甚表情,依旧不理他。
祝雁停从下人手中接过布巾,又努了努嘴,示意屋子里的人都出去。见萧莨没有反对的意思,一众下人鱼贯退了下去。
祝雁停坐在萧莨身后的矮凳上,捏着布巾细致地帮他揉搓背部。
祝雁停是第一回做这样的活,笨拙了些,倒也不至手足无措,见萧莨就要睡着了的模样,祝雁停试图与他搭话:“你这两日都没什么胃口,等再过几日身子好了,叫人做些开胃的菜吧,如今天寒,可以叫人炖那个酸汤羊肉,你从前最爱吃的。”
实则萧莨每日吃什么、用什么,这正院里的管事都会安排得妥妥帖帖,祝雁停确实是没话找话。
他说罢又有些后悔,怕萧莨会因自己提到从前又生气,萧莨的神色却未有变化,眼皮依旧耷拉着,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祝雁停无声一叹,不再说了。
水中的热气散去了些,怕萧莨着凉,祝雁停又赶忙喊人再添些水过来,他的手沿着萧莨的脊背一路往下揉按,至腰间时忽地被萧莨捉住了手。
萧莨终于睁开眼,侧着头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我给你擦身,”怕萧莨误会,祝雁停又添上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服侍你。”
萧莨轻眯起眼,凝视着他,祝雁停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声音:“真的,我没想做别的。”
萧莨甩开他的手,霍然起身,赤裸的身躯就这么明晃晃地展现在祝雁停眼前。
祝雁停仰头望着他,萧莨的肩背比当年更要宽阔许多,是真刀实枪练出来的,身上有好几处疤痕,最突兀的便是右侧肩膀上的那道箭伤,新长出来的肉虬结在一块,看着格外狰狞,是再不能抚平了。
那是他亲手送给萧莨的,肩上的伤疤,亦如同心上的那道疤。
祝雁停的眼眶微湿,心头酸涩至极,萧莨已从浴桶中跨出,拉下搭在屏风上的衣裳随意披上,回了床榻上去。
祝雁停跟过去,稍稍平复住心绪,提醒他:“你发尾有些沾湿了,我帮你擦擦吧。”
萧莨抬眸又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祝雁停去拿了条干净布巾来,站在萧莨身侧,帮他擦拭发尾。
萧莨倚在床头边,继续看那些尚未处理完的奏疏。
他的眉目在烛火中格外沉定,周身的阴郁似都冲淡了些,祝雁停看着心头终于略微松快了一些。
戌时末,祝雁停提醒萧莨歇下,萧莨并不理他,手边尚有堆积如山的奏疏。
祝雁停无法,只得上手,直接抱起那堆奏疏拿走。
萧莨抬眼,眼中有倏然滑过的怒意:“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