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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将烧好的热水抬进来,倒入浴桶中,浸泡其中的药草很快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待到下人退去屋外,祝雁停才除去身上衣衫,艰难地挪进浴桶里,长出了一口气。

前两日虞医士又给他新开了个方子,如今倒是不用做针灸了,但得每日泡药浴,其实这身子骨好或不好,他自己并不在意,但也不敢再消极应付,怕惹得萧莨不快。

祝雁停靠着浴桶,轻闭起双眼,在热气蒸腾中,有些昏昏欲睡。

听到房门开阖声,也只以为是风吹动门响,并未在意。

萧莨在屏风之外的椅子里坐下,双瞳微缩,盯着昏暗烛火中映在屏风上的那道模糊的影子,未有出声。

窗户陡然被风吹开,发出唰唰声响,祝雁停正欲喊人,萧莨已经起身,走过去顺手一推,将窗户重新阖上。

祝雁停大概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人,哑声道:“你出去吧,不用在这守着了,有事我会再叫你。”

萧莨没理他,又坐回了椅子里。

等了半日,没有听到脚步声和推门声,祝雁停皱了皱眉,隐约觉得不对劲,问道:“你是谁?”

依旧未有回应,祝雁停心下一沉,慌忙就要站起来,动作过大牵扯到脚上伤处,又跌坐回去,水花却唰地全溅了出去。

“表哥?”祝雁停的声音有些抖。

烛台上的火颤了颤,衬着屏风上的影子愈加朦胧,萧莨终于出声,嗓音沉冷:“你今日又耍了什么手段,将珩儿引来了这里?”

听到萧莨的声音,祝雁停反而踏实了些,闭了闭眼:“我什么都没做,珩儿是跟着一只野猫过来的,我只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就走了,真的。”

“你觉得我会信你?”

祝雁停不知当怎么解释,如今哪怕他什么都不做,萧莨也觉得他是在耍心思耍手段,完全不信他的话,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种下的果,只能他自己吞。

“……你别骂珩儿了,有火冲着我发便是,珩儿他还小,他不懂这些,他很亲你,你别伤了他的心。”

萧莨一抬手,将手边案上的东西挥下地:“你有什么脸说这种话?珩儿还小不懂事,所以便能由着你哄骗?你这算什么?你难不成还觉得自己是个心疼儿子的慈父?你配么?”

掉落地上的东西滚了几圈,停在了萧莨脚边,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眼瞳狠狠一缩。

是那个竹雕的笔筒,当年他亲手做的,送给祝雁停的生辰礼。

怒气蓦地在萧莨心口翻涌而起。

一次又一次,从前就是这样,祝雁停总有层出不穷的花样,看似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藏着情谊,实则他从未给过自己真心,从一开始就是欺骗和利用,一旦发现自己不肯帮他,便将自己狠狠推开,到了今时今日,他只能在自己手下苟且偷生,便又开始故技重施。

当年他做这个东西时有多诚心,如今看到它便觉得有多扎眼。

祝雁停一句话都辩驳不了,听到破裂声响,他挣扎着撑起身,从浴桶中出来,拉下搭在屏风上的衣裳披上,拄着拐杖走出屏风。

那个竹雕的笔筒已经在萧莨脚下四分五裂,祝雁停怔怔看着,愣在了原地。

从前萧莨亲手给他做的东西,那个荷莲状的笔洗已经找不到了,大概早就在匪军打进来抄家之时打碎了,这个雁落竹涧的竹雕笔筒,是萧莨送给他的生辰礼,他一直随身藏着,才留到了今日,如今却也没了。

萧莨抬眼望向他,浓黑的双眼中泼洒着汹涌翻滚的怒意,胸膛也在微微起伏。

祝雁停觉得自己快被他这样的眼神烫伤了,不敢再看,狼狈道:“……你为何来了这里?就为了找我兴师问罪么?”

他的衣裳没穿齐整,只随意披了件外衫在身上,因为天凉而有些微的瑟缩,萧莨的眸色更黯:“这国公府里,哪一寸地方,我想去便去,需要与谁交代?”

沉默片刻,祝雁停艰难地走至萧莨身前,跪蹲下去,小心翼翼地将那已被踩碎了的笔筒拾起。

裂得太厉害,已经没法再修复了。

萧莨不出声地望着他,祝雁停微微低着头,皙白修长的脖子在烛火中似是晕染上一层暧昧的暖光,沾湿了的发尾落下的水珠沿着脖颈往下淌,隐约还有水汽萦绕。

萧莨伸出手,扯住祝雁停后颈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祝雁停的眼尾发红,眼中隐有水光,一动不动地抬起眼。

他身上的衣裳没有系腰带,被萧莨过大的动作一牵扯,衣衫又敞开了一些,胸膛已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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