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莨淡道:“天下之大,能被世人看进眼中的景致,本就极少。”
“你说得对,”祝雁停低喃,“可惜我至今都未出过京,也不知道外头究竟是什么样的,萧大人,……你去过西北边境吗?”
“没有,”萧莨的声音略低沉,“兄长十五岁随父亲出征,独留我在京中,照顾母亲和幼弟,我不会打仗,去了也是给他们添乱。”
“没试过怎知不会?”
萧莨微微摇头。
祝雁停又问:“那南边呢?南边去过吗?”
“南边,……乱得很。”
静默片刻,祝雁停低下声音:“萧大人,你有否想过,……这天下要是一直这么乱下去,会如何?”
萧莨的眸色黯下,不答,祝雁停也不再追问,天下一直乱下去会如何,他亦不知,他只知兄长想要那个位置,他也想站得更高一些,但之后呢……
祝雁停的眼中有倏然滑过的迷茫,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道:“萧大人,很少有人愿意这么陪我闲聊,而不是客套地奉承我,多谢。”
萧莨轻声提醒他:“你不必这般与我客气,也不用一直称呼我大人。”
祝雁停低笑:“那我该如何称呼萧大人?”
萧莨怔了怔,他二人俱未及冠,尚未取字,以名相称又未免过于亲昵了些,他一时也不知当如何说。
“表哥。”祝雁停喃喃唤道。
萧莨诧异望向他,祝雁停笑着解释:“你我二人俱是景瑞皇帝的后人,我唤你一声表哥,并无错处,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萧莨失神一瞬,终是点头:“好。”
第8章熠耀宵行
两刻钟后,云消雾散、雨晴烟晚。
暮霞已出,天际一抹胭色,带着雨过之后的潋滟。祝雁停收回目光,提醒萧莨:“表哥,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萧莨眼睫轻颤,不自在地点头:“好。”
承国公夫人卫氏才上完香出来,正派人到处找萧莨,见到萧莨与祝雁停一块回来,略有意外。祝雁停上前,恭敬地与之见礼,卫氏亦客气地问候了他几句,这才彼此别过。
走远一些,卫氏小声问萧莨:“你怎会认识了怀王府的小郎君?”
“有过几面之缘而已。”萧莨淡道。
卫氏迟疑看向他,似是想到什么,但见萧莨无意多说,便没有问。
陪着母亲吃了斋饭,萧莨回去独住的寮房,房间在寺院西北角,有一处小院子,专供来这上香的贵客住,女客们的寮房则在另一处地方。
房中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禅意,窗外种了棵银杏树,正值枝繁叶茂、翠绿喜人的模样。
月上枝头,萧莨叫人点了灯,倚在窗边榻上看经书,心绪有些散漫,不经意间又忆起那人说笑时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的模样,那双清浅带笑的眸子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
待到灯芯炸响,萧莨才回神,轻闭双目。
阒寂无声之时,窗外升起星星点点的火光,萧莨推开半边窗,蓦地一愣,不是灯火,是不知打哪里来的十数萤火虫,正在月下窗外漫天飞舞,如星光闪耀。
祝雁停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握着一截竹筒,笑吟吟地望着他。
是月边星,亦是天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