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里头不是没发生有意思的事。
有个西贡来的富商已经年逾古稀,平常身体算不上太好。偏偏今年年初新讨了个姨太太,正是花儿一样的妙龄。
本来你情我愿倒也相安无事。偏偏这回大家默认必须得结扎了。老头儿无比惧怕手术。即使大家反复交代,手术范围很小,损伤也微不足道,但仍然没办法消除老人沉重的心理负担。
家属也一再要求余秋他们保证做这个手术,老人的身体绝对万无一失。
这哪儿能保证呢?谁也没办法保证的事啊。
帮忙做登记的护士不明所以,索性建议实在不行的话不必勉强,干脆女方上环或者使用避孕套避孕药好了。
结果那年轻的姨太太哭哭啼啼,立刻引来当家主母一顿骂:“怎么这会儿还想姥爷为了你丢命不成?你的心可真够狠的。”
姨太太委屈死了:“你们就是看我不顺眼,成心把我往死里头逼呢。你们都有儿有女当然不在乎。我连个孩子都没有,到时候姥爷要是撒手人寰,你们肯定就把我赶出家门了。”
护士这下子没办法答应了。虽然她看姨太太不上眼,觉得好端端有手有脚的人凭什么要给人家做小。但凡有点儿志气,有点儿自尊,都知道要自己独立出来养活自己。
现在厂房都已经立起来了,服装厂被单厂鞋子厂食品加工厂都在招工。一般是人,旁人能做的活,她为什么就不能做?
就算不想上流水线工作,那接手工活,学着去养鹅养鸭子不也是出路吗?为什么非得依附男人,而且是有老婆有孩子的男人。到时候自己生的孩子也叫人看不起,人家骂人不就是说小老婆养的吗?
但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护士总不能替这姨太太过日子。现在强行不让她生孩子,那未免也太欺负人了。按照小秋大夫的话来讲,这个就叫做剥夺了人的生育权,不应该的。
护士放下了手里头的笔,认真道:“这个事情你们要好好考虑清楚的。理论上讲一对夫妻两个孩子比较合适。但你们现在是一夫多妻,我们也只能协调着来处理这个事。”
当家主母立刻发话:“我们家已经有十几个儿女了,我们积极响应国家政策。计划生育应该的,少生优生,利国利民,也有利于家庭嘛。”
护士心里头有数,做大老婆的当然不愿意小老婆生孩子。到时候分家产,还多个人出来抢呢。
姨太太哭哭啼啼,一个劲儿抱着老头的胳膊哀哀地喊老爷。
那老头儿面色凝重,显然正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旁边的老妻正兴致勃勃地让重孙女儿给她念公产党的宣传画:“妇女也顶半边天,男女平等,4个现代化需要妇女,妇女需要4个现代化。”
重孙女儿还满脸稚气,大约不知道太奶奶的深意,念得特别认真。她每个字都认识。因为在学校里头,老师教过他们好多次。
现在就连那些小霸王都不敢讲将来收了谁当丫头的话。因为被老师听到了,是要吃瓜落的,会挨批评,手掌心也要打板子。
其实尺子打在手心上痛倒不怎么痛,但是好丢脸的,因为所有人都会羞羞。
小重孙女儿觉得痛快极了,她感觉海南岛比在家里头舒服。那么大,这么多小伙伴,大家可以一块儿玩。
小姑娘每念一个字,太爷爷的脸就白上一分。他惶惶不安,就连旁边娇嫩的姨太太哭泣的声音都变得刺耳起来。
“哭什么哭啊?我还没死呢,急着嚎丧!”老头儿一跺拐杖。
里头传来惊呼声:“来,放松放松,拿葡萄糖过来。”
不一会儿,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扶着个老头子出来。
这两人还安慰家属:“没什么,情绪太紧张了,低血糖,喝了糖水就好了。”
原本就害怕结扎手术的老爷瞧见同龄人的样子,顿时也跟犯了低血糖一样,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他两股战战,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在踏进手术室了。
可是当着公产党的面,他又不好让姨太太进去上节育环。到时候人家肯定要问她生过几个孩子。倘若晓得她还没有生过,没话讲了,公产党政府肯定认定了他家欺负女同志,专门折磨姨太太。
要是上了政府的黑名单,那以后还不晓得要怎么磋磨人呢。
小重孙女儿还在念:“妇女可以走出家庭走向社会,成为工人成为农民成为科学家成为教师成为医生,成为合格的劳动者,用自己的双手建设美好富强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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