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根大爹的侄子清点木桶的数量,对上数了,大家伙儿准备开船。
余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去药店买东西。一上午她光跟着何东胜东奔西跑,去人家里头收垃圾了,连知了猴脱下来的蝉蜕都没卖。
何东胜也站起身:“一起吧,我攒了点儿水蛭。刚好药店那片的人家我还没过去问,说不定能再多收几家。”
七队的生产队长跟着点头:“是得去。现在天热菜场天天有剩菜垃圾,等天凉快了可不一定。”
家里头就不一样了,哪家没点儿汤汤水水的剩下来。积少成多,要是整个县城人家的垃圾都让他们杨树湾包圆了,那从今往后,杨树湾就不愁地里头没肥料。
生产队长发了话,七队的几个壮劳力赶紧跟人走。县委政府那边的人家可都是吃公家粮的,家里头的垃圾都要比旁处肥些。
胡杨着急赶紧做出太阳灶来,小贺则要赶紧带着他的长毛去杨树湾安营扎寨;两人都跟着老成根夫妻撑着的大船先走,然后再靠各个小船接力回杨树湾。
临走前,小贺特地写了几封简信,又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标明地址,让何东胜等人拿着去找自己的朋友。
神气活现的红未兵拍着胸口打包票:“就报我的名字,叫他们积极支持以粮为纲的政策。”
何东胜相当给金笔厂青工做脸,再三再四道谢:“我们正愁没头苍蝇呢,亏得有工人老大哥给咱们提供帮助。”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看看,到底是团结贫下中农的好工人,所以国家才会推荐他上中专。
船开走了,余秋背上黄挎包,跟着何东胜去药店卖蝉蜕。正是中午饭点,店员陆续轮班吃饭。
上次跟她说过话的药工手里头端着个大搪瓷缸子,装着的面条已经涨糊了,他也不在意,直接伴着酱吃。
何东胜赶紧从包里头拿出一根嫩黄瓜,积极推销:“尝尝这个,配着酱面条吃,绝了。”
药工看了他一眼,接过黄瓜咬了口,然后示意何东胜:“你自己数,我看着。”
蝉蜕共有三百二十只,单价一分五,总价四块八毛钱。蚂蟥两百四十只,也就是两块四毛钱。
余秋看着钱眼睛发热,她真希望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啊,这样天天可以有知了猴跟蚂蟥捉。
药工过了数,从柜子里头数出七块二毛钱给他们。
余秋看着七张一块钱的纸币跟两张角币,急了:“师傅,麻烦您分开给,我们不算在一起。”
药工嘴里头嘀咕了句当地的方言,余秋没听明白意思。
何东胜也笑着央求:“师傅,麻烦你了,我俩得分开办事。”
他转过头叮嘱余秋,“你买好药就去渡口办公室等着,陈大爹跟阿姨打好招呼了,回头他再过来一趟。你就跟着船走。”
余秋疑惑:“那你呢?你不回去吗?”
何东胜笑着掰手指头跟她算:“县城也不小呢,我准备今天就跑下来。明天鱼苗来了,再过两天小鸭子也要下田,我两头跑不赢。”
余秋皱起眉头:“那你晚上怎么办?你今晚不就来不及回去了啊。”
县城到杨树湾倒是有渡船呢,但只有早上一班。
余秋也不知道设置路线的人到底怎么想的,早上从县城出发去临县,晚上再夜航返回。不知道是为了方便领导下乡工作的交通,还是他们默认了农民不需要上城。屁。股决定脑袋。
也是,现在自由市场早就被取缔了,买个馒头都要粮票。手上没有粮票的农民上城除了看西洋景,实在也没旁的能干了。
何东胜笑:“没事,成根大爹晚上还回来的。我们在船上睡一晚就好。”
余秋赶紧摇头:“算了吧,你们好歹找个旅店睡一晚。船上怎么好睡觉。”
她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还没来得及焐热的四块八毛钱,“给你,你们将就着先对付一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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