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晓得唻,我这趟绝对满载而归。”
“那你买好了东西去药店跟我们碰头啊。哦不,中午十二点我们还在这儿撞面,记住没有。”
胡杨胳膊举得老高,示意他听到了,两只脚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半瞬不停地往前奔。
余秋回过头,好奇地问何东胜:“你怎么跟他说的?”
“周师傅很好讲话的。”何东胜笑出了一口白牙,“我说我们生产队的人会帮忙将丢掉的坏菜里头能吃的部分给整理出来。他就同意了。”
余秋猛然反应过来,这些被挑拣出来的菜是附近不少人家唯一能够吃到的菜蔬。城市贫民的生活有的时候比农民更苦。起码农民有自留地,还能想方设法从地里头刨食。没有稳定工作的城市居民就只能靠定额发放的那点儿米油。
刚才菜场的人之所以不同意垃圾被直接拖走,是担心平常就指望着这些剩菜的人以后没菜吃。
她扭过头,那位光膀子的周师傅已经转身朝菜场里头走,一路走一路嘴里头还咒骂着苍蝇。
生活的善意往往掩饰在粗糙间,就像垃圾堆里头挑拣出来还能吃的菜。
大家都太苦,谁也不敢明面上就露出温情脉脉。
何东胜朝她点点头:“走吧,我们先去药店,回去我再找大队书记说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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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问药圃的人
县城的道路要比红星公社宽阔些,但两旁矗立的建筑物少有三层往上的,泰半双层楼高,中间还挤挤挨地夹杂了不少旧瓦房跟狭小的平房。街上来来往往的也基本上是自行车和行人。
余秋一路走下去,中途只看到一辆吉普车。她数了数,发现板车数目都要更多些,一车拖着煤,一车装着麻袋,还有一车装着散乱的木柴,她还没辨认出另一车是什么的时候,药店到了。
药店不大,约摸着三四十个平方。这三四十个平方还分成里外两间。
外间卖药,里间是个小小的诊疗室。原先的药店店主就负责带了个徒弟在里头给人看病,检测设备是手把脉,治疗手法基本上是针灸、拔罐这些,药方子都鲜少传出来。也没有任何患者隐私之类的可讲,因为足足有一二十号等着看病以及扎了针的人都挤在里头。
外间卖药的柜台是玻璃柜子,里头陈放着各种药品,全是西药,价格跟名称都一目了然,中成药少见。余秋扫视一眼,发现现在的药品相对于收入来说也不便宜。一瓶子眼药要两块五,在她印象中非常便宜的维生素A跟维生素C两小瓶加一起也得七毛五分钱。
难怪农民不到迫不得已,都坚决不用药。难怪要鼓励多使用草药。
跟大张旗鼓亮相的西药不同,中药材则像是养在深闺里头的姑娘,它们被妥帖地放在贴墙站着的柜子中,用一个个小木头屉子装着。抓药的师父照着处方一个个地找,然后用小秤细细地称好了分量,放在棕黄色的油纸上,认真包好。
大约是因为正好碰上礼拜天,药店里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穿着蓝色工装服跟灰色列宁装的店员都忙得不行。
何东胜跟柜台上相熟的店员打了声招呼,那店员扭过头,朝角落方向喊了声。
一个腰上系着围裙的人从角落里头走出来。余秋抬眼细瞧,发现角落那儿居然是个小小的制药间,这人先前正在拿碾子磨药粉。
他接过何东胜递上去的包,点了包里头的干蚂蟥跟蝉蜕,然后从边上摸出个小算盘,仔仔细细算了账,蝉蜕一分五一个,干蚂蟥一分钱一个,这一包加在一起总共二十七块七角三分。
余秋算了算,觉得这生意能做。天然不要钱的养殖场,要是不利用来挣钱真是对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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