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泡了一回,倒掉血水,然后再加了一遍清水,用棒槌搅了搅,再度倒掉。等用草木灰浸出来的水泡上半小时再过一趟,她就可以跟洗好澡之后换下来的脏衣服一块儿放进洗衣机了。
余秋正要伸手拎篮子的时候,后面传来个声音:“别碰水。”
何东胜手里拎着马灯,疑惑地看她:“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再看见她手上的水盆跟篮子,他反应过来,“噢,洗衣服啊?就在井边洗好了。这儿虫子多。”
说话的时候,他示意余秋往旁边让一让,收起了挂在水沟边上的竹筒。
余秋借着昏黄的煤油灯光,看清了竹筒里头爬满了黑乎乎的东西。她了然于心:“这是蚂蟥吧。”
马灯差不多挑到了何东胜胸口的位置,只照亮了他一口白花花的牙齿:“对,这玩意儿吸血。这个沟里头不少,你别晚上过来洗衣服。”
说着,他的目光又放到了余秋手边的木盆上。
赤脚医生浑身一个激灵,生怕叫这人看出端倪。她赶紧打岔,转移话题:“药材公司收蚂蟥不?多少钱一斤?”
何东胜咧开嘴巴笑起来,语带调侃:“怎么,我们小秋大夫想挣钱?你挣钱做什么啊?”
余秋真想糊他一脸。挣钱做什么?姐当然要挣钱,姐现在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啊。
她清清嗓子:“我听丁大夫说,我们用的药材除了自己采的草药之外,也可以从中药材公司进。采多了的草药,同样可以卖给他们。”
野生药材东一株西一株的能有多少,人工种植才是大规模收采的关键。
“我琢磨过种草药的事情,可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同地方种出来的草药可能情况不一样。”
余秋没种过中药,好养活的草药肯定卖不出价钱来,昂贵的草药又多半很难种植。
她看到何东胜抓蚂蟥,就把主意打到这小玩意儿身上了。
“蚂蟥田里沟里头都能长,适应能力强,要是养出规模来卖了钱。”余秋认真地强调,“医疗合作社就不愁资金来源了。”
挣钱,必须得挣钱。其他知青要么有工资,要么有家里头支援。她这两不靠的,只能自救。
她本来考虑过养兔子或者养鸡,前者可以卖兔毛,或者能够生蛋换钱。可是这两项都需要成本,起码她得有钱买兔种跟鸡苗吧。
蚂蟥却是现成的,直接从水里头捉一竹筒就好。
何东胜进竹筒里头的蚂蟥倒进他随身带木桶当中,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我有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养蚂蟥?”
抓蚂蟥逮只田鸡或者黄鳝割了放血就行,可以养这么多蚂蟥,难不成天天待黄鳝杀了给它们喝血?
“我觉得蚂蟥肯定不是靠吸血为生。”余秋盯着水沟面,“假如它们喝血不吃肉,那水里头肯定会留下很多尸体。但是,并没有这种情况发生。由此可见,它们的食物另有来源。”
何东胜被她说服了,笑容满脸:“说着是这么个道理。行,回头我找药材公司的人打听打听,看看这个蚂蟥到底是怎么个养法。”
说着,他蹲在了水沟边上,开始动手搓里头的布巾,“这儿蚂蟥多,你别过来了。”
余秋差点儿没晕过去,赶紧想要阻止他:“别别别,您放着,我就是泡一下,马上放洗衣机里头去洗。”
何东胜已经将几条布巾都搓洗了一遍,闻声笑着点点头:“这样啊,那你就用洗衣机吧。东西造出来就要用嘛,别老是自己泡冷水。”
余秋讪笑:“对对对,您说的没错。”
她赶紧从人手上抢过木盆,端着一溜烟地跑回家。
田雨洗完澡,站在门前散热气。借着月光,跟井边的煤油灯火,她认出了自己的同伴,赶紧招呼:“余秋,你快点儿洗澡吧。”
余秋赶紧应声,端着木盆进了屋。
她老怀疑那小生产队长认出了盆里头装着的姨妈巾。
这人学过医啊。听说桂枝难产的那天,他被人请上门,其实就是备着救人命。
呵,这杨树湾的小孩,一个个,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