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师也满脸严肃地点点头:“做好人畜粪便的管理工作也是赤脚医生的主要职责。尤其是在洪水过后,必须得注意。”
余秋直觉不妙:“要怎么处理?”
“十份粪水加一份漂白粉,搅拌后挖坑掩埋。或者是五份粪便加一份生石灰搅拌,然后挖坑掩埋。”
余秋的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大字:告辞!
她直接扭过头,试图呼吸船舱外新鲜的空气。
何东胜还在埋头切草,粉碎的部分就用箩筐装着。他没回头,因为蹲着身,说话声音有点儿闷:“现在顾不上这么多讲究,先用敌敌畏跟漂白粉喷洒,然后将这些草药盖上去,等它们自己起效吧。”
杨树湾各家的茅坑就是化粪池,也是自家堆肥的地方。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每家每户一份田的自留地都是贫瘠土,都靠着各家不停施肥料才长出一家人的菜。
五六百户人家就是五六百个化肥池,一家家这么跑下来,小赤脚医生就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也忙不过来。
丁大夫倒是想了个主意:“要不,直接把这茬水稻割了,然后动员社员把粪肥全运到田里头,刚好一次性消毒。”
余秋已经完全不想回头。
她觉得自己对于杨树湾的爱已经快要死在大粪上了。
乌篷船靠岸,何东胜跟赵家兄弟俩帮着往岸上抬草药筐子。余秋想伸手帮忙,都没捞着机会。
她跳上岸,刚回头叮嘱赵二哥小心点儿。对面圩埂上就走来一行人。
大队书记陪着刘主任视察圩埂,看到何东胜等人便喊:“针打好没有啊,打好了赶紧回去吃饭睡个午觉。三点钟跟卫红他们换班成不?”
何东胜也扬起脖子回应:“晓得咯,我们马上过来。”
大队书记走近了,认出转过身的余秋,立刻在公社革委会主任面前表扬下乡知青:“这帮娃娃真是没的话讲。昨儿晚上,他们早早就上了圩埂,一直抗洪到今儿早上。好茶饭都没吃一口,又跑去上班了。”
他伸手指着余秋,“像我们小余大夫。昨晚上接生了个跑船的大肚子,完了立刻上圩埂抗洪,又救了人。一夜没合眼,今儿还跟着丁大夫跑村里头的防疫工作。”
余秋冷不丁被cue到,赶紧低眉顺眼地跟着上前,接受领导视察工作。
刘主任看他们手上抬着的草药筐子,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要去消毒茅坑吧。怎么样,余大夫,在我们杨树湾适应的怎么样?我说你能干好这个赤脚医生吧。”
余秋赶紧强调都是领导跟同事的功劳:“大队支持我工作,乡亲们始终帮助我,丁老师跟何老师又手把手教我,宝珍也带着我熟悉杨树湾的环境。我还在学习。”
刘主任笑着点头:“好,谦虚使人进步,戒掉骄娇二字,才能脱胎换骨。说说看,你对工作还有什么需要公社跟大队提供帮助的地方。”
余秋在心里头吐槽,还脱胎换骨呢,又不是洗髓经。
听到提供帮助四个字,她顿时眼前一亮:“需要,我需要领导帮忙提供一间医务室,里头有产床跟检查床的那种。我还需要在村里头盖公共厕所,旱厕改水厕,地面卫生间跟地下化粪池分开的那种。”
让她去清理茅坑,她真会疯掉的。
水车派用场
余秋大学舍友中有位姑娘学的是公共卫生,后来报考村官去了河北农村,参与了当地的双瓮式无害化卫生厕所的改造工作。
按照舍友的说法,这个改造不麻烦,家家户户只要在厕所边上再挖个坑,然后安装瓮桶就好。
“我发现杨树湾家家户户的茅坑基本上在家门口不远处,各家各户又基本上都有水井,这样冲洗厕所的水源应该不成问题。”
余秋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中掏出笔记本,蹲在河岸上,拿树枝将笔记本上的示意图转移到泥土地上示意给刘主任跟大队书记看。
“这是这是进水槽,这是储水桶,每次如厕完毕后直接压水冲洗,然后水粪流淌进旁边的化粪池。粪便经过厌氧发酵,杀死虫卵,然后施用到农田中去,可以有效的改善积肥效果。”
为了增强自己提议的可信度,余秋还特地又翻出了《赤脚医生手册》,“主任,您看这里,伟大的领袖教导我们,我们要做好粪便管理工作,做到卫生为生产,生产讲卫生。充分发酵过的肥料才能够发挥最大的肥效。”
话说出口的时候,她深觉羞耻,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堕落。什么都能扯到两个路线上头去。
不过只要能达到目的,节操碎一地就碎一地吧,反正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一回生二回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