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皱了皱眉:“全丰这般年纪,怎做起事来越发荒唐了,这样的方子送来做甚?”
花管家见老夫人脸色有些薄怒,忙道:“回老夫人,老爷也知不妥,只是这病人的身份不同,加之亲自登门,不由分说就把方子留了下来,根本不容老爷推拒。”
老夫人却哼了一声:“身份不同?什么身份,便是天王老子也没说强逼着大夫看病的,我倒是想知道什么人如此的不讲道理。”
花管家瞄了眼棠梨才道:“那个,回老夫人是齐王殿下。”
老夫人一愣,怎么会是他呢,说起来在大梁这位皇叔身份贵重战功赫赫,的确比天王老子还牛气。
棠梨也颇为意外,暗道,原来冷泉里那人竟是一位王爷吗,难怪余宝胜要倒霉呢,得罪了皇族没要他的命都算运气了。
老夫人脸色凝重:“棠丫头,这齐王并非寻常皇族,他虽是排行最末的一位皇子,却是太后所出,只是生性淡薄,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他有心皇位,如今坐在九龙御座的便不是当今万岁了。”
棠梨大为惊诧,没想到这位齐王殿下竟如此尊贵,心中却也十分佩服,想这世间千万年,王朝更迭,归总来说无论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莫不是为了名利富贵,而真正能看破富贵,淡薄名利的人真是凤毛麟角,尤其这位还出身皇族,帝王之位唾手可得时选择放弃,只做一位闲散皇族,却又在国家有难之时,挺身而出,这样的人可与圣人比肩了,如何不让人敬佩。
若不知这些棠梨或许还能袖手旁观,既然知道了,无论如何都要想个治病的法子才行,棠梨自然也知老夫人这般说的意思,便道:“我再仔细想想如何治这病吧。”
以后的一个月里,棠梨每天都在忙碌,不是翻看医书就是写写画画,忙的不可开交,也没时间陪老夫人说话儿打牌,老夫人自是知道她忙什么,也不恼并吩咐下头人不许扰她,还拨了梅婆婆过去看顾,免得棠梨忙起来连吃饭睡觉都忘了。
顺风顺水的走了一个多月,棠梨这边才算忙完了,大睡了两天起来,也快到岳州了,棠梨站在船头,沐浴着有些潮湿的风,欣赏这岳州的景色。
这是岳州最大的湖,大到极目所见皆是碧兰的湖水,远处天水相接融汇在一处,渺渺茫茫浩浩荡荡,分不清是天还是水,只是一汪的蓝。
听甘草说岳州城就在湖边儿上,雄伟壮观,像是龙王的水晶宫,这还是先头叶大人未走的时候,甘草听王氏夫人身边的婆子说的,那些婆子是跟着王氏夫人陪嫁到叶家的,王氏出身岳州望族,故此这些婆子也大都是土生土长的岳州人,说起自己家乡来自是千好万好,毕竟月是故乡明吗。
不过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用爷爷的话说有水的地方就有灵气,而这岳州最不缺的便是水,一想到以后自己跟爹娘就会住在这里,棠梨颇有些期待。
忽的肩上一沉落下一个披风,棠梨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梅婆婆,梅婆婆虽话不多,却心思细腻,自从老夫人把梅婆婆拨过来之后,梅婆婆就把棠梨当成主子了,除了指点甘草傻姑拳脚功夫之外,还揽了棠梨的衣食起居,根本不用棠梨说话,便打理的妥帖周到。
尤其衣裳,也添了许多,棠梨摸了摸肩上的披风,布料轻软舒服非常,鸭蛋青的颜色也是自己喜欢的,样式也不花俏,只在领口处用银丝线镶了一圈牙边儿,披风角用同色丝线绣了一丛兰花,很淡却极素雅好看。
棠梨知道是梅婆婆做的,她看见过她在灯下绣这件披风,伸手摸了摸领口精致的牙边儿不禁道:“婆婆的手艺真好。”
梅婆婆却道:“有些年不拿针,生疏了。”
棠梨:“我还当婆婆只会拳脚功夫呢。”
旁边的甘草道:“才不是呢,婆婆可厉害了,做衣裳,绣花,做饭,打架……总之什么都会。”
棠梨笑了伸手点点她:“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婆婆的一成本事,娘就不愁了。”
甘草:“瞧小姐说的,好像甘草是个笨蛋一样,我已经学会很多了,不信小姐问婆婆。”说着一脸希冀的看着梅婆婆。
梅婆婆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开口道:“湖上风凉,姑娘还是进去吧,老夫人也该起了。”
棠梨知道老夫人还等着自己回话儿呢,毕竟干系齐王殿下,轻忽不得,想着便进了舱房,果然老夫人已收拾妥当,正让摆早饭,见了棠梨便招招手:“快来坐下吃饭,这日里夜里的看书,瞧瞧这小脸都瘦一圈了。”
棠梨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真的,那可好,小脸最是好看,倒省的我减肥了。”
老夫人跟棠梨待的日子久了,对于她这些新鲜词儿也不觉得多稀奇,摇摇头:“胡说,减什么肥,姑娘家圆圆润润的才有福气,瘦猴子一样的可不中看,来,多吃点儿。”说着一会儿让盛粥一会儿吩咐添菜,恨不能一顿就把棠梨喂成个胖丫头。
一顿早饭吃的格外热闹,一时饭毕撤了下去,老夫人方道:“这些日子我底细想过,齐王这病难治的紧,你想不出法子也在情理之中,太医院那些老头子不一样没法子吗,你也别想了,回头我去跟齐王府的人说明白就是。”
棠梨心中一热,她虽不是这里的人,却并非不通世事,她很清楚即便叶家是世家大族,叶全丰又是二品封疆大吏,但这些远不能跟皇族相比,尤其还是齐王这样身份尊贵又有战功的实权皇族,他说的话只怕当今皇上也是要听的,更何况叶家。
他既把这些药方子留在叶府,就是逼着叶家把自己交出去,若是换一个人,说不准早把自己的底细透出去了,因为根本没必要为自己冒险,而叶大人并未如此,可见其人品。
还有老夫人,她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自己为不为难,只顺水推舟的把事情交给自己便好,但老夫人却要亲自出头跟齐王说明白,足见老夫人是真把自己当成孙女疼了。
老夫人如此,自己又如何能让她老人家作难,想到此忙道:“法子我想出来了,已经写了下来,等到了岳州让伯父交与齐王殿下便好。”
老夫人仍有些担忧:“不需你亲自出手也行吗?”
棠梨略沉吟道:“这病复杂之极,便我亲自出手也毫无把握治好,如今我能想到的法子是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寒热,使其不能相斗,虽不能痊愈,至少近一两年里也应无大碍了,至于怎么除病根儿,还需再想想。”